「侯爺,您到底想做什麼?」
「爺今日命人到你府上提親,你為何不答應?」完顏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只覺穿裹著厚厚跟雪團兒似的小兒,怎麼看怎麼喜人可愛,如果沒有俏眸含冷,神情有著疏離之色的話就更好了。
她之前看著他的眼神,雖不似他後院姬妾們那般癡纏討好,可卻是慧黠、趣致、有溫度,暖暖的就像……一碗酸甜帶著誘人嗆辣勁兒的酒釀圓子。
可是現在,她的眸光裡只有淡淡的防備、冷色,和他看不懂、卻也不希望自己懂的複雜意味。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知道他不喜歡小兒和他疏遠,假裝他只不過是路人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答應?」風珠衣聞言好笑又想瞪眼,不過看他眉眼溫柔無辜的模樣,就不知怎地一口老氣堵在了胸口。「喂,侯爺大人,勞煩您別用那種被我傷了心的小表情瞅著我好不?莫名其妙被人找上門來,指名做妾的人是我不是你,你——」
——委屈心酸楚楚可憐個鬼啊?!
「是本侯的禮數不夠,誠意不足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霎時氣結。「您……是存心耍我嗎?」
「我這不是不知道你到底為了什麼生我的氣嗎?問你你總又不說。」他的委屈勁兒都快衝破天際了。「你說了爺就能改,真的,說改就改,馬上改給你看!」
她瞪著他大半天……是說喉頭間突如其來湧現的這口違和的噗笑感是怎麼回事?
風珠衣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一記,總算將莫名想笑的怪異情緒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恢復冷靜從容的——老娘打算跟你講道理——端正表情。
「首先,我和侯爺雖有數面之緣,卻幾次都蒙受了侯爺的大恩,這點我和哥哥都銘感在心,感謝至深。」她打斷他想開口解釋的勢子,嗓音清脆利落地道,「所以往後舉凡定國侯府傳叫堂會,本班一律打六折特惠優待,並額外贈送一曲以作答謝。」
「爺不是為了——」
「阿衣明白侯爺是大英雄,素來施恩不望報,不過我「綺流年」風家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徒。」她先是誠懇說完,話鋒隨即一轉,「但是除此之外,「綺流年」既是下九流行當,和馳名天下、身為帝王股肱的侯爺更是天上的白雲和地上的塵泥之分,本就不該有任何交集,也不可能有任何交情,於世人眼中,我們風家還不配……」
「小兒!」完顏猛聽到這裡,迷人的眉眼已是重重一沉。「你敢再說自己一個「不配」試試?」
風珠衣沒來由地一個哆嗦,隨即竭力無視那股凜然生畏的壓迫感,強迫自己站得更挺,更直,她昂起下巴,正面迎視他隱隱滾動著風雷的碧眼。
那一夜,已經足夠讓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與他之間身份天差地別的遙遠,她深藏於身子骨裡的傲氣和逆反心思,又怎麼可能讓自己變成一個獻諂媚上的人?
戲子又如何?謳者又怎樣?他們不偷不搶,憑著自己的血汗真本事掙錢,在這世上求得一席之地,只要沒作奸犯科,沒主動拿臉面子送到人手邊摑,誰都別想踩著她的脊樑骨要她趴著跪著舔足。
她知道世人對戲子謳者的評價,恐怕和伎子也差不了多少去,可是世人都可以瞧輕他們,唯獨他們自己不可以。
如果連自己都低下身去,就莫怪別人踏在自己頭上!
「侯爺,我說的不配,是「於世人眼中」呢。」她嘴角微揚,笑容有一絲冷冽。「不過先莫管配與不配,所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您有您的青雲大道,我們有我們的羊腸小道,兩不相涉,不是很好嗎?」
完顏猛深深地凝視著她,凝視得她堅定傲然的目光有些顫動,一股詭異的不安感漸漸襲上心頭。
身為深受帝王寵信的四大侯爺之一,被個想納做小妾的戲子打了臉面,他恐怕就要惱羞成怒大暴走了吧?
她瞬間繃緊了神經,滿滿提防戒備地盯著他。
可沒料想,他銳利深沉的碧眼竟有些黯然,俊美臉龐湧現了一絲令人揪心的落寞悵然。
「你真的生我氣了。」
她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呆呆地瞪著他。
啥?
「我,喜歡看你。」
她心重重一跳,滿腦子冷嘲熱諷的話全卡在喉頭。
「小兒,我也覺得我應當是病了,有毛病,」他喃喃,撓了撓頭,俊臉有一抹奇異的迷惘。「要不怎麼會只見了你數次面,就覺得這世上忽然變得特別有趣,特別明亮了起來,總有說不出的新鮮……」
第5章(2)
原是屏氣凝神,被他的表情、他的低喃惹得很是不爽又有點見鬼了心慌的風珠衣,臉蛋上有兩朵討厭的紅暈才初初有要隱約浮現的跡象,卻在聽到這句話時,整個徹底翻黑了。
風珠衣,你也有病,還病得他娘的很嚴重,才會傻傻站在這裡聽這個、這個——瘋子混蛋侯爺說瘋話!
「建議您買兩隻猴子成天看它們耍猴戲也能得到相同效果。」她皮笑肉不笑,「還更省錢呢!」
「小兒,」他一臉大受打擊,隨即惱了。「不許你拿自己跟猴兒相提並論,爺真要生氣了!」
……老娘再信你瘋言瘋語胡說八道,老娘風字就倒過來寫!
「能得侯爺讚一句「特別有趣,特別新鮮」,小女實是榮幸之至,不過您誤把假戲做真戲,小女就不敢奉陪了。」她雙手抱臂吟吟笑著。「這貴妾一職,小女是無福消受,還請侯爺您收回,賞給別人吧。」
「小兒難道是生氣爺只允你貴妾之位,對你誠意不足嗎?」他一臉黯然神傷。
她毫不猶豫地回道「侯爺說笑了,別說是貴妾,就是您一時腦熱發昏,把您定國侯夫人的大位給了我,我也還是那個「不」字!」
「傻小兒,你明知爺不能給你正妻之諾,自古貴族良賤不通婚……」完顏猛腦子轟地一聲,碧眼瞪大,俊臉漲紅如溢血。「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