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管家嘴角微一抽搐,不過既然主子都發話了,他也只有乖乖照做的份兒,只盼主子千萬別再改變心意了。
主子呀,您這折騰來折騰去的,最後熬苦生受的不都是您自個兒嗎?
瞧您這眸子眼圈兒黑的,氣色憔悴的……
三日後,風霞光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珠池郡和妹妹相聚。
家裡做主的男人一到,風珠衣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這幾日在城裡遛達時,邊留心打聽出的各處待售大小宅邸園子,一一羅列出來給自家哥哥看。
他們這一趟出門「避禍」,少說也有三五年回不得京城,在東海還是得買個永久的落腳地才成。
況且珠池郡雖然繁華至極,可出了城後近郊的莊園子倒是賣價不高,其中甚至還有幾個是溫湯園子,她對此可心動得要命,說不定日後她「坐擁三千面首」的夢想之所,就落在這其中一個園子了。
兩個兄妹認真地就落腳地商議了半日,又哄慰了因遠離家鄉哭哭啼啼的奶娘半日,然後親自出門看待售的幾處宅邸,最後擇定了珠池郡外城中等人家居所「雲越坊」內的一處三進宅邸,宅子不大,勝在有一正屋、雙小樓和後頭一整排下人房,前有庭院後有花園,讓班子謳者們練曲練功也不顯狹窄緊迫、施展不開。
而這處宅邸,所耗之資也不過是瞿家所贈那匣明珠的三分之一罷了。
「照這勢頭,咱們再掙個五年就可以收山享福了,呵呵呵呵。」
「妹妹萬不可再出此言。」風霞光這個好哥哥卻破天荒地臉色一沉,嚴肅地輕斥道「「綺流年」乃是祖宗基業,更是阿爹與阿娘的一生心血,哥哥自會好好傳承下去,縱不能流傳千古,也不能斷於我輩手中。」
她一時噤聲。
風霞光見狀心一軟,輕輕摸著妹妹的頭,柔下聲道「妹妹,日後哥哥定會為你尋個好歸宿,「綺流年」不會是你的負擔,都有哥哥在呢!」
「哥哥呀,」她喉頭緊縮,眼眶發熱。「盛名受累,「綺流年」這些年來因著哥哥的努力而風光無限,可你又為「綺流年」吃了多少苦?阿衣也希望哥哥以後能活得輕鬆愜意些,若遇上個知心的,便好好同她養兒育女幸福一生吧,再大的名聲,又怎抵得過踏實安生的好日子?」
「妹妹,你有你的歸宿,哥哥有哥哥的心願。」他對著嬌憨嫵媚的小妹微笑,輕聲地道「哥哥從不覺苦。」
她淚光閃爍,「傻哥哥……」
「傻妹妹,」他眼神溫柔,憐愛地撫著她的頰。「那你呢?」
「我?」
「你就真的不喜歡他嗎?」
風珠玉小臉轟地煞紅了起來,腦際嗡嗡然的,吶吶地道「不知道……哥哥在說什麼?」
「一再逃避也不是個法兒,」他溫言地道,「若你心裡有他,何不同他好好說清楚?也許,他願意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也許他也捨不得委屈你?」
「哥哥……」她心口揪扯得生疼,既是酸甜也是淒苦。「我是喜歡他,可我沒喜歡到願意為了他奮不顧身,做那撲火的蛾。」
不值得的。
一個男子又能喜歡一個女子多久?尤其是像他那樣位高權重的貴族,他的心動可以是一時歡喜,可若她當了真、入了眸,怕就是一生不可自拔的劫,就跟當年名動天下、驚艷八方的青蝶大家……她的阿娘一樣。
她管不住旁人的心,只能牢牢管住自己的。
風霞光怔怔地看著她,良久後,不由一聲長歎。「好,只要是妹妹想要的,哥哥都依著你。」
她嬌婉的眉眼間有一絲脆弱,卻嫣然笑了。
就在此時,笛女來報,瞿家有人來了。
「提前入府排演嗎?」風霞光修長漂亮的手指接過瞿家大總管親奉上的邀帖,輕輕瞥了風珠衣一眼,得到妹妹的頷首後,這才微笑應允。「霞光知曉了,明日定當銜命入府,還請大總管向貴家主回稟之。」
「有勞霞光班主和珠衣大家了。」饒是瞿家大總管閱人無數、見多識廣,依然被這兄妹二人的麗色艷光震懾了,強抑下臉紅心跳地躬身道。
「好,正好。」
第8章(2)
須臾後,自氣勢巍峨的定國侯府朱紅大門中,一百騎兵悍馬煞氣騰騰如箭般直飆而出,領頭的自是完顏侯爺那高大偉岸、驍勇無雙的玄色身影。
「兒郎們,隨本侯喝喜酒去!」
「諾!」騎兵應聲如轟雷震響。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要去搶親呢。
而「綺流年」整整走了一個多月的路程,定國侯府一行人卻是風馳電掣如狂風怒龍捲過大地,輕輕鬆鬆在十日內就抵達了東海珠池郡。
恰好與「綺流年」搬進瞿家同一日。
完顏猛領天下四分之一兵馬,東海駐軍雖非於他轄管之下,卻是他生死之交兄弟、鎮遠侯默青衣其一的「地盤」,其麾下駐軍是四鎮將軍之首,亦同領職中郎將的邵興。
邵興一收到飛隼傳令後,早就迎出城門前,滿臉興奮地代自家主子好好招待、安置了這位定國侯爺。
而這安置的府邸,恰恰好就在瞿家隔壁。
「不錯,好小子,很會辦事啊!」完顏猛愉快地拍了拍邵興的肩頭。
人高馬大的鎮東將軍邵興被拍得齜牙咧嘴,又疼又榮幸,心情好不複雜。「當不得侯爺的誇,這都是卑職該做的,我家主子也特別吩咐,讓卑職在此間一切聽憑您調度。」
「阿默果然夠兄弟!」他碧眼眨了眨,興致勃勃地勾過邵興的背道「不過本侯的小兒是煮熟的鴨子跑不了了。來來來,這搶親……咳,是調度的事兒暫且放一旁,咱倆聊聊,聽說……你家主子最近也春心動了?快說說。」
「侯爺,」邵興吞了口口水,一張剽悍的臉微微發苦。「卑職是奴,哪裡敢妄自議論主上的閒話?」
況且,您不是來追媳婦兒的嗎?
邵興哪裡知道完顏猛這才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明明心焦得跟什麼似的,面上偏偏要做出一副風流瀟灑大爺不忙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