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呆頭鵝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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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喝完第五杯龍舌蘭,江禹安搖晃起身,說:「你結賬,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繼續為我的林子瑜打拚。你喝酒不要開車,等會兒記得叫出租車,我們的戰爭還沒開始,我不想失去對手。」他拍拍梁一峰,搖搖晃晃走出Lounge Bar.

  走出店門,夜風撲來,酒醒了幾分,他舒口氣,揮手招來出租車。

  他坐進車子,靠上椅背,朝司機說了陽明山後半瞇起眼休息,腦子卻如千軍萬馬奔騰,靜不下來。

  他從來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在十八歲那年,聽懂了現實。

  第5章(1)

  江禹安付了車資,打開出租車門,龍舌蘭炸彈後勁大發,他搖搖晃晃走到家門口,心情沒來由地煩悶。

  或者,他該更誠實一點承認,他心裡有種壓得快讓他透不過氣的恐慌。

  梁一峰……會不會是他花一輩子時間都打不敗的敵人?

  十八歲以前,他活在單純愛林子瑜的世界,十八歲生日以後,他活進了現實世界,還是無法自拔地愛著林子瑜,然而卻越愛越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今天,梁一峰正式向他宣戰了,像他那樣的情敵呀……江禹安苦笑,站在家門前,他摸索許久,不知怎麼著,就是找不到開門的感應卡。

  頭昏昏沉沉,他摸著對講機,好半刻才摸到門鈴。到底幾點了?他舉起手腕,發現竟看不清楚表上的長短針,它們很奇怪地搖晃不停。

  他想自己應該是喝醉了,唉,原來喝醉是這種感覺,活到二十六歲,他從沒嘗過喝醉的滋味,他總是很有節制,擔心自己造成別人的麻煩。

  可是今天,他醉了……

  門打開,他以為是管家在屋內按開門鍵,正要伸手將門推得更開些,沒想到門被拉得更開,兩三個小阿姨在他面前晃,他傻笑起來。

  「姨……好多個你喔……」舉起食指,他想分清那些晃動的影子,哪個才是實體?接著發現連食指都晃成了兩三根……

  「喝成這樣?」方知妍蹙眉,身後站著谷隸函。他們剛在花園裡散步,管家跑過來說禹安在門外好似喝醉的模樣。

  谷隸函一把撐住已經高過他兩公分的外甥,攙著他往屋子走。

  「先讓他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對妻子說。

  「姨丈,你最好了……就像我爸爸一樣……要是我爸爸還活著就好了……這樣我就有兩個爸爸……可是現在……我說不定連子瑜也會失去……」

  江禹安腦袋亂七八糟,真實世界與內心意識模糊了界線,那些緊緊壓抑著的,在清醒時絕不會出口的情緒全跑出來踐踏他,在他腦子裡轟轟造亂。

  「我一出生就害死媽媽……還沒上小學,爸爸也死了……姨,我本來很想去天堂,真的很想……可是子瑜……呃……」他打了個酒嗝,「每次子瑜都抱著我說,我有你、有姨丈、有祖外公……還有她……」

  方知妍扶住江禹安另一邊,聽他醉言酒語,不曉得他喝了多少酒。

  「姨,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常常想離家出走,去找天堂?」說完,他哈哈大笑,「我那時真的很笨,怎麼會有人說我聰明呢?我只是比較會讀書,書裡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很簡單,可是人情世故我卻笨得要死,我到八歲才知道天堂是人死了才會去的地方。

  「不對,人死了……也不一定去得了天堂,子瑜告訴我,說不定連天堂都不存在……她說只有看得到、活著的人才真正存在,那時子瑜才八歲,卻懂得比我多好多。」

  江禹安大半重量靠在谷隸函身上,對他說:「姨丈,謝謝你把我當兒子養大……我知道你把我當成親生兒子養,小時候陪我溜直排輪,我大一點你陪我打籃球;我參加棒球校隊,你也一定去幫我錄像、加油……子瑜說,就算是親爸爸也不一定像你這樣好。我很幸福,雖然失去爸爸媽媽,但姨跟姨丈疼我就像爸爸媽媽疼自己的孩子,懷竹、懷琳有的,我一定也有……」

  說了一大串的江禹安又打了一個嗝,走進大廳,管家端了杯醒酒湯跟在後頭,谷隸函、方知妍合力把他送進房後,坐在床上的江禹安繼續他的醉話,方知妍端過醒酒湯,讓管家先去休息了。

  「姨……」方知妍坐到床緣,喝醉的江禹安賴過來,一把抱住她,「我好愛你……」他又搖晃站起來給谷隸函一個熊抱,「姨丈……我也好愛你……」然後在谷隸函臉頰邊重重親一下,像小時候那樣。

  谷隸函拍拍他的肩膀,眼眶微紅。孩子長大後,再也不做這種親暱舉動,沒想到喝醉了,童真會突然冒出來。

  「我知道這樣說會很傷你們的心,可是我的心……這裡……」他用力拍自己的左胸口,「常常是空的……我還是想要爸爸、媽媽……小時候每次受不了,子瑜就會安慰我,說她會永遠陪我,所以我很怕……很怕失去她……她讓我不再想離家出走,不再想去找天堂……我以為只要好好愛她就好……就可以永遠擁有子瑜……」

  方知妍把醒酒湯端送到江禹安嘴邊,哄他喝,「喝了比較舒服。」

  他乖順地一口喝光,又打嗝,然後傻笑。

  「姨,我真的很笨……人情世故完全不懂,十八歲了才知道要問你市區房子多少錢?才知道原來人長大了……要的不光是『愛』,光有愛哪夠呢?我居然到十八歲才懂!我笨得要死,我哪裡聰明?我只是一台會讀書的機器,其他的都不懂!」

  他像個孩子蜷在柔軟大床上,意識越來越模糊,心痛卻越來越明顯,身體像是浮在柔軟的雲朵上搖搖蕩蕩,腦子卻像是沉入深潭。

  「姨,梁一峰今天找我喝酒……他說他正式向我宣戰,他要把子瑜搶過去……我怕……怕我再努力都贏不了他……」他聲音越來越低,「姨……對不起,我喝醉了……麻煩你,還麻煩姨丈……我……」說著說著,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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