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到現在,他態度始終很平淡,表情沒太多變化,但對她的照護關愛再真切不過。任婕宜垂下眼,很珍惜、很感動地把那碗粥喝完了,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喝。」
「是嗎?」高為棠瞅著她,好似也跟著笑了。
於是,任婕宜聽見了心臟被猛烈撞擊的聲音。
他笑得很淡、很淺,不仔細看壓根兒察覺不出來,可就是教人悸動了,那總是飛揚上挑、略顯銳利的眸微微下垂,唇瓣輕揚,襯得那張雋秀的臉益發出塵。
原來他不是只會那般淡冷地笑,他可以笑得很好看的,不是皮相上的好看,而是一種由內而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韻。
她發覺自己移不開眼,是捨不得,也是動不了。
只能任憑自己的目光越發纏黏,凝聚在他臉上、身上。
她看得太露骨,傻得不懂矜持,掩藏一下,高為棠自然察覺了。
他先是一怔,繼而回神,由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只見她眼裡的東西逐漸不太一樣了,水氣湧上,如山間水霧,靉靆朦朧,渴望人一探究竟……
他終究按捺不住,咂了咂舌,懊惱地嘖了一聲。
任婕宜還在出神,就被他猛地拉去,然後……是一個吻。
和上一次蜻蜓點水的吻不同,這次是由外而內,徹底的侵入,屬於他的熱度一下子灌進了她嘴裡,彷彿被吻在心上。高為棠……如同他的名,她感覺自己的舌尖,隱隱盪開了一抹淡淡的甜味。
這一吻,不算太用力,至少相比她看過的文字描述要輕淺得多了,可她依舊受到了不小震撼。
「這是……舌吻?」她一臉迷迷茫茫。
「是。」他音調沉了,眼神更深了。「喜歡嗎?」
「我……」她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剛才的餘味,她懷疑自己又發燒了,整個人暈暈熱熱的。
高為棠盯著她嫩紅的舌尖舔過濕潤的唇瓣,再吞回去。她把他的氣味嚥下肚了,這令他心灼,這個他看了三年,又喜歡又埋怨了近十年的女孩,如今離他咫尺,幾乎可一口吞沒的距離。她那雙晶潤水亮的大眼裡,終於映入了自己的模樣,他恨不得那是一個烙印,誰也無法抹去,就連他自己都不行。
他這才發現,自己等這一刻,竟等了十年。
高為棠吐一口氣,抱過她的頭,將她按在肩膀上。若不這樣,他怕自己遏止不了體內洶湧出現的熱潮,過於激進,嚇著了她。
前些日子,他嚇到她的,已經夠多了。
她就像只小刺蝟,外表看似柔弱無害,倘若沒順毛摸,就會豎起刺來把人扎疼。所以他得耐心,一步一步軟化她的防備,讓她願意把柔軟的肚腹袒露出來。他一向自制,儘管遇上她以後多次險些失控,可他還是努力使情況有了好轉。
至少她在脆弱的時候,想到要打給他,不是嗎?
他真是徹徹底底栽在這個傻女孩身上了。
高為棠吁了口氣,在他懷裡的任婕宜一聽,終於神智清醒,推開了他。「我……我該上班了!」
她臉紅到不行,恍如輕輕一掐都能出血,也不等他回答,她拔腿逃進了房間。
高為棠並不失望,至少看她的反應,是害羞不是厭惡。
他瞥了眼餐桌上她遺留的餐具,屬於她的馬克杯上印了一朵朵小花,而她剛才就唇飲用的位置還染著些水光。
良久,他將杯子拿起來,在同樣的位置上,落下了唇。
任婕宜溜進房裡,掩上門,心跳咚咚地響,如擂鼓響徹。
她深呼吸,一口氣卻始終噎在那兒,不上不下,分明喝了粥,胃部卻彷彿被掏空,全身上下透著一股酸軟,指尖更是發麻、抖顫得厲害,久久無法平復。
就連昨夜裡被碰觸的額頭,剛才被親吻的嘴唇、舌間,全部都像被烙下了屬於高為棠的氣息,徘徊不去。
她花了比平常還久的時間才穿戴好,走出房間。
高為棠在洗碗。從她這個角度,剛好看見他高瘦挺拔的背影,他髮色稍淺,在燈光下透著褐色,眸色卻是那般的純黑,恍若無底水潭,將人的靈魂深深吸入,再難自拔。
思及此,她隱隱有些怕了。分明一直都在期待愛人、期待被愛,但……對象是這個人,她會不會陷入得太深?
不過在煩惱這個問題之前,她快遲到了。
她走過去。「那個……碗放著就好,我會回來洗,鑰匙在這裡,你再幫我交給管理北北,或藏在盆栽下頭。昨天真的很謝謝你,我、我再請你吃飯……」
高為棠關上水龍頭,把手甩了甩,用廚房紙巾擦乾。
隨即,略嫌冰冷的手撫在她額頭,任婕宜渾身一激靈,聽他說了句。「路上小心。」
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然後覺得……自己剛才的顧慮,真是太不必要了。
「……好。」她臉紅紅,笑了。
自己盼望的,不就是有個人在她身邊,出門的時候說一句「路上小心」,回家的時候再說一句「你回來了」?也許,附帶一個吻、一個擁抱……
所以她才會想找個人安定下來,一起生活,但……不是能結婚就行了。
一定要有感情,覺得喜歡,甚至……愛,才可以。
因為這樣,那些簡單不過的言語才會充滿魔力,給她能量——就像現在一樣。
她想,自己今天一天,一定可以過得很順利的。
第5章(1)
今天,自己一定可以過得很順利的……個呸!
任婕宜感歎,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崎嶇、太坎坷了。
她病剛好,一早迎接她的就是慘烈的賣量檢討,她手上作者口碑都還不錯,但回歸現實,沒有賣量,一切都是假象。
寫作是個理想事業,但在達成理想之前,要先成為事業。任婕宜看著手上數據顯示的數字,無限感歎,她一直希望可以幫助作者寫出一本值得購買收藏,而不是只在租書店流通租閱、看過就算的書,可問題是倘若連最基本的租書市場都進不去了,遑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