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來,不敢置信——
「保、保險套先生……」
男人冷漠的臉上依舊不帶任何表情,唯獨眉毛在她喊出這聲稱呼時擰了擰。
她想倒退,偏偏背後是一片牆壁。這男人在瞪她……好可怕……而且為什麼那天在便利商店買保險套的男人,會在這裡?
「任婕宜。」男人挑眉,清淡地喚出她的名字。
她差點誇張地反應「你怎麼知道?!」,隨即想起胸前有名牌,於是瞥向男人的——
「高……為棠?」微糖?「麻煩去冰……」
「什麼?」
「沒事!」糗了,太順口,她又不是在青心或五十嵐!「呃……你好。」
她赧顏,瞥過他胸前的白玫瑰,看望男人俊雅容顏,一陣莫名其妙。這人不是才在便利商店買保險套,代表有對象,怎麼如今出現在相親場合裡,重點是……還跟她搭訕?
高為棠則是沉眸把她從頭到腳瞟一眼,越看越蹙眉。「妝太濃了。」
「……啊?」
「項鏈很老氣,衣服很誇張,一點都不適合。」
她完全呆了。
「隔壁才是婚宴會場,你走錯了吧?」
太……太失禮了!她也知道自己穿錯了,可這樣當著人家的面講實在是……他們又不熟!
偏她沒種「噹」回去,只得乾笑。「是……是喔?我沒走錯。」
結果不曉得哪兒又不對了,男人好像更不高興。「笑得很假。」
「……」她能不能學小說裡的角色把酒潑他臉上?可一想到男人身上看似昂貴的行頭,理智馬上讓她忍住。
她掩住肚子。唉,好想回去,偏又沒吃飽,太浪費了……
高為棠看了她很久,注意到她略白的臉色及掩住肚子的手。「肚子痛?還是餓?」
「我不太舒服……」尤其因為他,狀況更糟了。
「那個來?」
「……」即便任婕宜身為現代女性,不會為這般直白的問題害羞臉紅,但畢竟兩人不熟,被問到私密的事,多少會不自在。
高為棠沉默了一會兒,似乎離開了。
她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結果慶幸不到五分鐘——男人又回來了。
他把一杯熱水端到她面前。「拿去。」
「……」任婕宜乖乖接過,卻不知該不該喝。
見她一臉戒備,他似乎冷笑了。「裡頭有下毒,怕死就別喝。」
又不是我叫你端給我的!「謝謝……」唉,她俗辣,現場這麼多人,諒他也不敢怎樣,她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入喉,便覺方才縮緊發疼的小腹好過許多,索性把大半杯都喝完了。
高為棠取過她手裡的空杯,交給侍者,又把一盤東西遞到她面前。
她定睛一瞧。巧克力?
近黑色的巧克力蛋糕擱在潔白的盤子上,她吶吶接過,發覺眼前的情況真是再詭異不過了。這個在半個月前分明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如今在相親場合再度遇見,擺出一副跟她相熟的態度,先是把她貶損一番,後見她那個痛,給她端水又拿蛋糕……
她一向耳根軟、不記仇,剛才的怨恨一下子就忘了。
「啊,這個好吃……」不愧是飯店名廚做的巧克力蛋糕,滑而不膩,口感如絲緞,濃濃的巧克力香在舌尖徘徊。
任婕宜瞇眸,露出一臉幸福表情,高為棠見了,不禁愣住,隨即有股淡淡笑意襲上,在他眸底隱隱蕩漾。
他沒表現出來,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忽道:「我不該那麼說。」只是看見她出現在此的瞬間,他發覺自己非常煩躁,遮掩不住情緒。
「啊?」她反應不過來,男人也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沒下文。
他是……在道歉剛才出言不遜的事嗎?
她正想說不要緊,反正……唉,也是事實,不料下一秒又聽見他說:「可是你穿得真的很糟。」
「……」
「一副迫不及待很想嫁的樣子。」高為棠瞥了她一眼。一旦冷靜下來,不否認自己的行徑多少帶了點……遷怒的意味。
事實上,他對任婕宜這個人絕對沒有什麼好印象。
高中三年,即便同班,他們也是毫無交集。唯一講過話的幾次,大概是她被任命為國文小老師,必須和坐在第一排的他收作業本。那時他還很矮,但等二年級身高急遽抽高以後,他被調至末排,兩人就連這麼一點的交集也沒了。
他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那副任人搓圓捏扁、什麼都好的樣子。
她傻乎乎的,總是任由班上同學拿她的蠢事當作笑料,加油添醋,偶爾虛弱反擊。不管發生什麼大事,都那般無所謂地憨憨笑著……曾有一次逼近聯考,班上一個成績極好的女同學壓力過大,被逼急了,拿她發洩。「笑笑笑,你就只會笑,我這麼辛苦,為什麼你的人生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太不公平了!」
第2章(2)
任婕宜當場呆住,臉上表情頓時僵了,變得要笑又不敢。「是、是喔?對不起喔……」
有沒有搞錯?高為棠在旁見了,心底那股隱約燒灼的在意,也不知從何而來。
他確信自己很不高興,但不高興的對象是她——任婕宜,不高興她被人欺壓到了這種程度,仍舊只會呆呆笑著,人好也要有個限度!
班上同學並非惡意,他明白,大家把她當開心果、一個可愛的布娃娃,只是正逢大考,每個人壓力都很大,吉祥物變成出氣筒,他們變本加厲,將情緒發在無辜的她身上,她卻不做任何反擊。
他看得滿心焦躁,很想搖她肩膀——你不是玩偶,你是人!難道你連腦袋裡裝的都是棉花?
簡直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事隔十年,再度遇見她,就遇到她在超商裡買保險套,如今更花枝招展地出現在相親場合,一副急著要找男人的樣子。
他覺得……很不愉快。就像看見樹上一顆紅潤飽滿的蘋果,香香甜甜,實際上卻被蟲給蛀了一口的樣子。
「莫名其妙……」
高為棠喃喃。任婕宜聽了,簡直傻眼,到底誰才莫名其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