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霉神與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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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梅無盡換下藏青衣裳,改換一身潔白雪抱,袖長曳地,袖緣黹繡同色祥雲,綴點淡淡星光,隨他揚手,星光便細碎撒落,耀著眼,卻不刺目。

  向來懶散束綁的發,仔仔細細束了銀冠玉簪,黑髮梳理整齊,披在身後,不容半絲頑皮捲翹,直順如飛瀑。

  她頭一回見他盛裝打扮,說不上哪兒詭異,太……一絲不苟,瞧了眼生,但還是不難看一害她盯著看了好久好久,眸光都轉不開了。

  「很奇怪?」他平舉雙臂,白袖翩翩拂動,碎星芒塵落下,還以為自己穿著哪兒出差錯,教她瞪了許久。

  「……」她搖搖頭,很努力想擠笑,就是擠不出來,只見嘴角僵硬抽搐。

  「罷了,不勉強,喏,去換上,群仙宴總得認真裝扮。」他塞給她一疊衣物,上頭還有髮飾,同樣一路純白到底……仙宴是有規定,身穿其他顏色衣裳出席者,一律謝絕門外嗎?

  她聽話照辦,取過衣裳,到房內更換。

  白裳料子異常輕軟,捧於手上僅像羽毛重量,比起她穿過的粗布衫,不知軟上多少,密密貼著肌膚,滑膩沁涼,所謂絲綢,或許就是這樣吧。

  有些彆扭拉拉貼身裙擺,不似平常布裙,這料子緊裹身軀,仿若另一層肌膚,袖子和梅無盡那套相同,皆長長曳地,裙尾在身後拖著數尺,像條尾巴似的。

  一邊撩高裙尾,一邊對抗長袖糾纏,模樣狼狽回到梅無盡面前。

  「似乎太長了,你怎麼那麼小一隻?」他忍不住笑覷,施術替她收拾了裙尾及袖長,雖然仍是垂至地面,至少不會將她裹繞得像顆蠶繭,方便行動。

  他又動手為她梳發,自然是靠法術,指尖凝著光,由她發間輕柔穿梭,那頭長髮便乖乖束起雙邊辮,再盤繞成小髻,白銀細線靈巧鑲圈,將其牢牢固定,最後佐以幾顆小巧真珠點綴。

  尋常仙童多做如此打扮,他沒想讓她太招搖醒目,從善如流最好。

  看慣了的仙童裝扮,套在她身上,襯得她像顆小花苞似的,嫩生生的,純真自然,雙腮兩抹紅粉,並非源於血液的奔流,泥人哪來的血?流動在她脈絡間,只剩下感知冷暖、疼痛、喜怒的術力罷了,她此刻紅得這樣鮮明,想來是初見世面,心浮氣躁導致。

  梅無盡猜中了一半,讓她臉腮火燙的另一半因素,是搭在她腦後沒走的那隻手掌。

  「在仙宴上……我該注意什麼?」她開始覺得緊張,聲嗓生硬。

  「少說話,跟在我身邊別亂跑,其餘便無事了,不用過度擔心,小小筵席而已,別太拘束。」梅無盡說,又拍拍她的後腦杓,動作簡直變成了習慣。

  聽他說得容易,她也稍稍安心,反正做個啞巴小跟班便是。

  算算時辰差不多,她與梅無盡乘風而去,飛入雲間幾百里,這途中她完全不敢往腳下看,死命環緊他腰際,生怕一個閃失,直接從天下摔到地下,可不只粉身碎骨了事。

  無論他保證多少次,他不會讓她摔下去,她就是怕呀!

  偏偏再怕,臉還是同一張,不見喜怒哀樂。

  可是她這號表情,梅無盡好似全能分辨得清楚。

  她練字開心,臉僵不笑,他卻懂,替她多準備了幾疊紙,順道一旁磨墨,讓她寫個盡興。

  她遇見不解詞意,困惑迷茫,臉依然波瀾不動,下一瞬,他便湊過來,長指精準落在困擾她的句子上,幫她解說。

  像現在,梅無盡同樣懂她的懼高,一彎身,打橫抱起她,直接掛於臂膀間,加快飛速,縮短馳騁時間,以最短鬚臾,落足群仙宴場地。

  耳畔的呼嘯風聲,被絲竹天籟取代,透體的雲間寒風,也終於阻絕在夕卜,撲面而來,是暖暖清風,福佑才敢張開眼。

  難以想像,雲間至深處,居然真有一方淨土,亮如白晝,光明且溫暖,漫天落英繽紛,似花似雪,飄散恬人清香,淡雅芬芳。

  鑲於雲霧間,長長一道冰晶琉璃瓦,光輝在上頭嵌滿金煌,碎金好看,瓦徑下整片波濤雲海,無邊無際。

  遠遠望去,尚有無數個騰於半空中的樓宇闊園,在煙塵間朦朧,似虛如幻,瞧得不甚清晰。

  梅無盡踩上琉璃瓦,週遭雲嵐受他長袖撫撩撥弄,激起一波翻騰,隨即遠方破空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無盡天尊到。」

  福佑幾乎可以察覺,眾人聞言,目光皆轉移而至,梅無盡依舊悠然緩步,不為所動,她這才憶起,她還被他抱著走,細聲咕噥:「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琉璃瓦一個踩偏,直接摔進北海……哦不,是直達黃泉十八層,你真要自己下來走?」他好有禮地詢問,眉眼彎彎如月。

  「……」他都那樣說了,她哪裡敢?!傻子才會點頭答「要」。

  搖搖頭,在他一聲笑歎「這才對嘛」中,乖乖繼續被橫抱進場。

  越靠近人群……不,是仙群,福佑越覺得屏息,清一色白裳,散發淡淡仙光,教人暈眩目花,她試圖以袖遮掩,逃避光害。

  遮住了雙眼,聽覺變得敏銳起來,幾句碎言細語飄入耳。

  「是哪個不怕死的,讓霉神抱著走進來?讓我開開眼界,別擠、別擠嘛……」

  「哇,待會兒她會不會從天梯滾下去?還是吃壞肚子?上回有人只是同霉神握到了手,那一天簡直倒霉到後悔踏入群仙宴,她可是被抱進來的,沾到的霉運……三年都洗不掉吧?」

  「來開個此盤吧,我此她一落地,先跌個狗吃屎!」

  「我此她待會坐的座位,椅腳起碼斷兩根,腦袋直接撞上桌角,頭破血流!」

  這……說話聲也大到太旁若無人,連她都能聽見,梅無盡應該更加清楚。

  居然大剌剌討論他的霉氣,不覺得很失禮嗎?!

  再面癱,也忍不住皺眉鼓腮,露出不滿神色。

  「沒事的,不用較真,聽聽便罷,為這生氣不值得。」梅無盡嗓帶淺笑,由她頭頂上方飄下,說得好輕巧,反過來安撫她。「你別一落地就摔給他們看,那便是狠打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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