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窮神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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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一夜

  他第一次見她,印象不大好。

  正確來說,無論第幾次見她,印象向來不大好。

  或許因為彼此立場,本就分屬對峙;或許因為自小被教導,敵視她家族一支血脈;更或許是她那一身……畢生家當,全數露白的誇張裝扮。

  金黃色鮮艷的霓裳天紗裡身,紋金長裙曳地,紅似烈火,各式純金小飾物,玲瓏精緻,懸滿纖不盈握的腰帶間,白皙手腕掛著三圈金鈴鐺,哪怕僅僅怕冷地細細一抖,鈴鐺聲清脆響亮,不只手上有,耳上也勾掛鈴鐺耳墜,長長晃蕩,帶出一波金炫光芒。

  隨長裙拂動,隱隱露出的腳踝,雪白如玉,套著幾圈細金環,金環上,同樣有鈴鐺。

  除了牛,他沒見過如此偏好鈴鐺之輩。

  當耳朵聽見叮噹聲飄入,毋須回頭確認,便知來者是誰,這也算是一項挺不容易的特色。鈴鐺之外,她還喜愛另一物,同樣大剌剌往身上掛。

  銅錢。但非廉價銅製品,那太寒酸,環繞纖腰上的純金小飾物——就是金子打造的銅錢。

  她有多愛?

  髮髻上有,額飾上有,脖子上有,興許衣裳底下,看不見的部分,也有。

  把她往人間一擺,不用半個時辰,她就會被貪婪盜匪盯上,專搶這只肥羊,足抵十年營收。

  嫌棄完她的奢華打扮,再來便是嫌棄她的長相。

  她太艷麗,完畢。

  他不喜這一類型,總覺得女孩子乾乾淨淨便夠,不用過多脂粉塗抹遮蓋。

  五官模樣與生俱來,無從選擇,有人生而清純,有人生而濃艷,她是屬於後者,那無妨,但還不斷在已經很俗艷的臉蛋上下工夫,便是她的業障了。

  唇脂太紅,眼妝太重,香粉太過,濃睫太長……真要他挑剔,他還能挑出一百項不順眼處,然而此時此刻,他沒那等閒暇,更沒那種好心情——

  他忙於對抗落在唇上的吻,如細雨綿綿,如小雞啄米,如貓兒舔水,恁般輕柔、恁般撓癢。

  情況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向來刺耳的鈴鐺聲,在他耳際輕響,惹他蹙眉。

  她皓腕上的鈴,隨著她扯開他衣襟的動作,不住地玎玎作響,再至她探手撫上他赤裸胸膛,又是一陣清脆,足見她有多忙碌。

  她,坐在他腿間最堅硬又最脆弱之處,絲毫不顧忌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仁義道德,艷麗紅裙用以最頂級的星光絲料織就,輕軟如雲,淡淡沁涼,此時因她的跪坐姿勢,裙擺堆疊於彼此身下,像朵怒放牡丹花,開得囂張跋扈。

  鈴聲順其手勢,滑過他鬢側一綹長髮,她握入掌心把玩,嬌美笑道:

  「我喜歡你的髮色,等會兒辦完正事,讓我剪一截帶走,我要把它纏在我發上,比任何金飾都好看。」聽起來像詢問,但彼此心知肚明,無論他允或不允,她都會這麼做。

  他髮色特殊,像濃郁的金,更像璀璨日芒,潑散在枕面,每一絲,猶勝最細膩的金線,如何不美?

  她居然有臉說辦正事?她所行之事,哪一項稱得上?!

  他賭氣咬牙,想斥責拒絕,唇卻先一步遭她堵上,輾轉碾弄、摩挲撓戲,吻去他的發語權。

  她在他唇間逸笑,頑皮探舌去撩撥他,雙手沿著他的臂膀往下摸,直至滑入他掌心,與他十指交扣。

  他使不出力氣掙扎,只能瞠著金眸瞪她,恨不能將她瞪穿。

  「別急,我會很快掌握訣竅,不會折騰你太久……」她抵向他耳邊吐息,順勢下挪幾寸,便在脖頸處吮咬出齒印,一圈鮮紅醒目。

  強烈的嚙痛,讓他繃緊肌理,喉間滾動幾聲沉狺,鼻息漸劇。

  她像獲得重大發現,頗覺新奇:「原來,你喜歡痛呀?越痛,越有反應呢……」

  「……」你也被咬咬試試!你被咬時看你會不會也抖一抖?!

  她很認真求證,往脖子另一邊再咬一圈,十分篤定他的反應不像討厭,若討厭,現在抵著她的硬物,又是什麼?

  霉神給她藥時說過,痛快痛快,有些人就好這一味,伴隨爽快而來的,得先是一波波痛楚,所謂先苦後樂,四字精闢。

  早知如此,霉神提議的軟鞭呀蠟油,應該要一塊帶上。

  沒關係,下回補給他。

  「下去!」他牙關硬擠出這兩字,額上微微沁汗,金燦髮色相襯,折射淡淡光輝。

  「我都還沒開始哩,到這地步了,我怎可能放過你?你不知道向霉神討藥多貴呀,你喝的那一口,值幾塊金磚呢。」她低首,親吻他的額心,吮去些許汗珠。

  他渾身燥熱,感覺她的唇特別冰冷,一貼上來,他又是略略一震。

  比起痛,這種愛暱相貼,更教人難以忍受,意識難忍,身體……更難忍。

  她靠得好近,近到他能細數她的長睫數目,近到他仔細打量這張艷容,仍舊覺得太過。

  她眼尾暈染的紅脂,勾勒一雙媚眸加倍妖嬈,瞇眼瞧人的神態,瞳波徐徐,似挑逗,又像無意間流露的迷濛引誘。

  鈴聲持續搖曳,她也伏在他身上挪動,未曾稍停,她輕輕呵笑,他耳裡已分辨不清,此刻撓人的迴盪,是鈴鐺,抑或她的笑聲。

  她的手,亦帶些涼意,觸及他赤裸胸膛,如火炭遇冰,滋地迸發出陣陣白煙,當然,他非火炭,她也不是冰,自然沒真碰撞出煙霧,那是一種比擬、一種虛構、一種……情慾高漲下,飢渴至極的幻想。

  幻想她纖手游移,撫遍他全身,好似知道他熱極了,體貼替他脫去衣物,卻又頑皮貪玩,在燠熱之際,硬是貼靠過來,煨出他一身汗涔,再一點一點,以舌尖捲去汗珠,舔一舔,吮一吮,再咬一咬……

  這不是幻想,而是她正做著的事。

  他覺得她瘋了,也覺得自己瘋了。

  兩人怎會扯入這樣的糾纏,他完全沒能想透,在此之前,他與她……半點關係也說不上。

  至少,在這一夜,在她將他困於身下之前,確確實實關係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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