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窮神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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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他不吭聲,繼續走,她使勁立定原地,卻不敵他力氣。

  她突地反應過來,揚聲喊:「呀!難道……你被歌聲迷惑了,身不由己?!」

  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性極大!

  哪有人明知前方有危險,還硬要往前衝,要嘛呆,要嘛笨,要嘛又呆又笨,再不然,就是受制於人!這容易,她有辦法破解:「你鬆手先,我找塊石頭砸醒你!」

  「你再嘰嘰喳喳,我會先找塊石頭砸昏你。」威脅的話不用說重,口吻輕輕淺淺也能做到。

  她一時岔氣,回不了嘴,被他拎著走。

  這次很明顯,歌聲距離益發靠近,如私密情話,密密貼在耳畔喃唱,輕得像柔柔吐納。

  她滿腦子充塞妖物模樣,一會兒是殘暴虎形巨獸,一會兒又是陰狠千年巨蟒精……所有能想像出來的恐怖生物,宛若走馬燈一般,迅速在她腦中轉了一圈——

  被蛇吃還是強過虎,獸形類的獠牙太鋒利,撕肉斷骨,血霧噴濺,死相要多淒慘有多淒慘,蛇好多了,吃相優雅,完完整整吞下,不輕易教人看見它肚中消食的景況,若真要去餵妖,拜託是蛇妖,蛇妖才好……

  他聽見她碎碎叨念,嘴裡嘀咕著「非死不可就給蛇妖吃」的荒謬祈禱,方想調侃她幾句,本近在咫尺的歌聲乍停,巨木林沉靜無聲,悄無飛鳥蟲鳴,連葉片沙沙聲亦聽聞不到。

  歌聲一止,唱歌之人的方向,自然無法追蹤。

  良久,唱歌的嗓不再唱歌,倒是淺淺輕語起來:

  「居然有人來到這兒?還是……又有罪大惡極的犯人,永囚於此?」那嗓,哼起歌來悅耳,說起話來舒心,比拂戲葉梢的清風柔;比細碎灑落枝椏的薄光暖,問話間,隱隱含笑。不待兩人回答,那嗓又說:「到我這兒來,讓我瞧瞧,我已忘記有多久沒見過其餘人了。」嗓音充滿無法違逆的笑意,像邀請人坐下來,飲杯茶、聽首曲兒,恁般的誠懇溫柔。

  巨林間,一道小徑明亮,透著玉似的水澤光芒,引導兩人踏上。

  她又想將雙腳釘在地上,可身旁那人,好奇心未死,仍舊該死的蓬勃旺盛,當真往明亮小徑走去,她扯不開他的箝制,嗚呼哀哉被帶上不歸路。

  她身不由己,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嘴巴,要死,也給她一個痛快解答,別讓她提心吊膽:「你、你是不是蛇妖?!」

  「我不是蛇妖。」那嗓,笑笑回她。她抖了抖,仍作垂死掙扎:「那、那你是虎狼熊豹哪一種?!」

  「都不是。」回答依然笑意不減。

  「那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笑嗓略頓,停了有些久,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東西。」

  此句話語聲尚存,小徑最末端,一株烏沉巨木,比林中任何一顆樹更龐大參天,聳立眼前。

  即便仰頭去看,樹的至高處也瞧不盡,不知它究竟多高多長,單是一邊的分枝散椏,足以遮蓋半片天空,如墨綠輕紗籠罩,只容微弱光芒由縫隙落下。

  除登天建木外,沒見過這般龐然聳天的巨樹。

  微弱光芒像金色粉末,一點一點地紛撒枝椏,樹下有一人,正噙著淡笑,望向他們。

  說「望」也不似,畢竟那人雙眼閉合,並未因他們靠近而張開。

  那人確實不是蛇妖,什麼虎狼熊豹那類野蠻獸類的,更不是。

  那是一名青年,一名極其美麗的男子。

  面龐姣好且漂亮,玉般細細雕琢而成,一泓水膩黑髮極長極長,溢過他雙邊肩胛而下,直至他腳邊仍未休止,蜿蜒如一道濃墨色流泉,發間淬著葉縫灑落的光,披散在兩人面前。

  這般賞心悅目的美男情景,仙姿無雙,信手擺在哪一處風光中,自成一幅絕麗景致。

  可除卻青年美麗男色之外的一切一切,都太違和、太詭異、太不合情合理……

  絕色青年的右後肩,一隻雪白羽翼半展,受傷似地垂折一旁,白得不見半點污瑕,左後肩卻不是相稱的白羽翼……漆黑色的寬大蝠翅,佔據在那兒,翅上還長了支鋒利如彎刀的尖刺。若說白翼是世間最純淨之物也無法比擬,黑翅便是淬以世間最陰暗的顏色。

  青年狀似被縛在巨大樹身上,樹籐牢牢纏緊他,看似已與巨木相融為一,無法分離,寶玉色枝椏綴於週身,像是由他肋間突出。

  除樹籐外,他身上數不清的冰晶長針,透著寒氣,將他釘死原地。

  偏偏這麼可怕恐怖的對待,絕色青年的面上,沒有絲毫痛楚。

  一襲白衣勝雪乾淨,姑且不論他被釘在那兒多少年,衣裳也不該呈現此時無垢,不染塵土。

  半敞開的衣襟,露出底下肌膚,她隱約看見鱗片似的東西,佈滿其上,再定睛去看,又像復上一層薄細絨毛……

  「真是許久許久沒人與我說話,兩位年輕神族……咦,你是由凡人提上來的吧,仙氣相當淡薄。」

  絕色青年開口,和剛才唱歌時同樣好聽。

  瞧青年被釘牢的模樣,想突然撲上來吃人亦做不到,她一安心,膽也大了,上前兩步,提出疑惑:「你是誰?為何被釘在這兒?我看不出來你是哪一類妖物耶。」光是妖物兩字,就與他千百個不般配呀。

  絕色青年不答反問:「你們呢?又是如何來到此地?尋常小神輩不可能抵達焚仙水彼端。」

  「我們在歷開天祭的試煉,誤打誤撞闖進來。」她瞪身旁禍首一眼,拜某人好奇心旺盛,才有此一遭遇。

  「……開天祭?」絕色青年面龐流露不解,對這三字無比陌生。

  「你不是開天祭試煉中,虛境的產物嗎?」她以為他和猲狙、居鴞,屬於同一類。

  「或許是,或許不是……時間太漫長,長得我也分不清,自己早已殞滅,徒剩元神遊蕩,還是依舊苟延殘喘……」絕色青年聲嗓淺然,幽幽說道。

  她身旁許久沒開過尊口的禍首,插上了嘴:「你是劣神榜上,始終留白的那一位遠古神祇?」雖是問句,卻又問得不帶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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