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照此番的自己,字字都敲在她腦門上,痛得像針扎。
求不了天長地久,只好狂灌老酒,偏偏有孕在身,嚴禁飲酒,她只好黯然久久。
懷財倚窗,手撫肚子,哀哀感傷:「懷個神胎得懷兩、三年,虧大了……」她好想借酒澆澆莫須有(自找的)的愁呀……
又過了約莫三日,她等到了第一個闖進她薄弱阻隔術的傢伙。
鳥屎都進得來,喜神能大方踏入,又有什麼好驚訝呢?
不愧是劣神榜上,響噹噹的一員大將,知道哪時最礙人眼,專挑哪時出現。
一上門,肩扛兩大壇烈酒,笑說要找她暢飲,小指還勾了一包三杯甲魚當下酒菜。
懷財眸冷心死:「……」下一次劣神榜票選,她一票絕對投給喜神,至死不跑!
喜神依舊喜孜孜,一臉容光煥發,迅速說明來意:
「有人送了我一塊三足鱉肉,我拿來跟你分享!我記得二代窮神是給三足瞥咬死的,我一拿到鱉肉,第一個想到給你報仇雪恨,讓你狠狠吃回來!雖然可能不是同一隻,意思到就好,我是不是很夠義氣!是不是有樂同享!是不是很開心看到我!還有酒哦!來喝個痛快吧!」
懷財死命掐大腿,才能忍住把喜神腦袋壓進酒罈的惡念,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太白目的笑臉人,還是讓人很想一掌揮過去。
吃鱉報仇雪恨?她被狗咬死也從沒想過要吃狗肉報仇雪恨呀!
「我最近不能喝酒,你找別人吧。」懷財聲音木然,心裡忒佩服自己,居然還能平心靜氣說話,當娘的人果然不一樣,面對死小孩仍能充滿耐心,棒!
「不能喝酒?你怎麼了?」喜神面露關懷,太過真誠,倒教人不忍下毒手。
「我最近在吃藥,忌酒,禁甲魚。」懷財一說完,立馬回想了一下,這幾天,她過得渾渾噩噩,好似有幾餐的藥丸子忘了吃?她沒什麼吞藥的記憶了……
上一次吃,是今早?還是昨天?
罷了,吃不吃藥也沒關係,她身強體壯,早不覺有何不適,吞藥不過求心安。
「你好沒有人生樂趣呀!」喜神替她惋惜。
被指控沒有人生樂趣的懷財心想:你這麼有人生樂趣,我也是非常非常欽佩你呀!
懷財忽而有感而發,淺聲歎:「唉,我若是喜神,就不用糾結了……」財神也不會反對她和鎏金吧……
娶喜神,聽起來多福氣歡樂,娶尊窮神,她都想大喊兩聲不妥呀很不妥呀!
正忙著開壇的喜神沒聽清楚,抬頭問:「你剛說了什麼?」
「……我說,你真打算在一個忌酒禁甲魚的人面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良心何在?
喜神當真良心何在,一臉理所當然,毫無半點歉疚:「對呀,甲魚要趁熱吃,不然冷掉很黏嘴巴的,我幫你報仇!」油紙包拆開,她馬上狠啃兩大塊,別人家的父仇,她倒報得很歡快。
懷財啞口無言。面對喜神這般不識時務,她完全啞口無言啦!
「對了,你上回說那一夜風流的朋友,情況怎樣了?」喜神手油嘴膩,唇角還沾了坨醬,撥空端起酒杯喝一口。
勞喜神仍記掛此事,懷財有一絲絲感動,本以為喜神是個缺心少肺的傢伙,只是來喝酒吃肉的,沒料到還關心她……朋友的後續。
這幾天,她只能對著破財說話,確實有些心悶,既然喜神自己送上門了,姑且利用利用,拿來吐吐苦水也好。
加之喜神是少數不嫌惡她窮神身份的仙僚,碩果僅存,萬分珍稀,她實在不該給予壞臉色。懷財修正了顏面神情,試圖和善一笑:
「不太好……她一夜風流的(交往)物件,愛上她了——」懷財話沒說完,被喜神噗地噴了一臉酒,酒漬裡還有鱉肉屑。
喜神用衣袖抹抹嘴,粉攖色料子印了些酒漬和油膩,她不以為意,當然對於噴了別人一臉,同樣不以為意,重新添滿酒,嘴也沒停:
「弄出人命了吧。一夜風流,藍田種玉了,一定是。」
「你怎知道?!」懷財心虛捂肚,臉上酒濕都沒空擦。
喜神忙著從油紙包中挑大塊的甲魚肉,沒留意懷財這等小動作:「不然由一夜跳到愛,只可能是話本子中間脫頁了。」得漏掉幾十頁,才來上這麼一段神展開,呀,再不然,作者騙稿酬!
喜神與窮神都愛讀雜文話本,偶爾還會交換書單心得,在這項興趣上,算是同一掛的。
「是啦……是不小心懷上了,不過她家那一位也確實有愛她啦……」她家那一位,這五字怎麼講出來……怪甜美的。
「屁!」喜神一字鏗鏘有力,打破懷財腦門裡乍現的甜美感。「絕絕對對只是為了孩子!故事若沒有冒出那孩子,你看看還會有發展下去的可能嗎?!」
「呃……」懷財居然找不到半個字回嘴。回想自打魏府遇見他,鎏金件件舉止……確實都建立在「孩子」這項事實之上。
因為孩子,他緊盯她吃食,他不允她涉險,她受傷時,他急於救她……
他說過唯一那句甜言蜜語「因為他知道,打你我才會痛」,她自行理解太超過,硬扯了愛不愛這一類問題,會不會他意思很單純,只是擔心傷了母體,連帶影響孩子安全,一時情急脫口?
懷財咬得下唇發白,腦子裡嗡嗡作響,逐漸在額側堆積起疼痛,越來越清晰。
她強忍住,故作大方無謂道:「沒關係,我……朋友也不稀罕他的愛,她只想要一個孩子來傳宗接代——」
「那多好呀,孩子有了,一夜風流的(交往)物件也不是真愛她,她豈不是一石二鳥,有了小的,又撇了大的,你朋友應該很爽快呀!」喜神自有一套獨門解讀法。
是呀,這麼一想,有什麼不好呢,她自己的杞人憂天,全數變成可笑的多餘,覺得自己是拋棄人的一方,罪惡感深重,殊不知,被拋棄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