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找了個理由,不著痕跡的讓談雲東由中書省一等內閣大臣的位置退了下來,如今他敬國公的爵位還在,但被拔了官職,身價已是一落千丈,日後再被削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從前常到敬國公府走動的王公大臣,如今都不與他往來了,誰都怕與談雲東沾上邊會被皇上列為廢太子黨的黑名單,人人忙著與他撇清關係。
他看得明白,談雲東已然失勢,不可能東山再起,儘管談雲東幾次拉下臉來,要身為兒子的談思璘為他引薦睿王,想著睿王登基之後,他還能如何如何的攪弄風雲,但談思璘都不予理會,他自個兒一人的獨腳戲也唱不起來,如今只能待在府裡蒔花弄草,瞬間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事到如今,他唯有靠自己了。
幸而在太子宮變一案裡,他撇得比談雲東還清,皇上並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太子也沒有咬出他來,而談雲東向談思璘求援遭拒,還巴望著靠他這個兒子翻身,當然不會出賣他,只要他能立下大功,讓皇帝倚重他,成為皇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的,他不信自己會短命,也不信老天爺讓他穿越而來成了國公府的嫡子,是專程要他來等死的,他要靠一己之力來扭轉乾坤……
他不假思索的出班奏道:「啟稟陛下,臣以為這是神靈怨怒,所以皇天才會降災,當務之急,應設壇於城郊,卜日齋戒,祭祀天地山川,祈皇天弭災降福。」
禮部尚書韓行也跟著出班奏道:「陛下,微臣的看法與右丞大人略同,事急從權,微臣已命禮部作祭天準備,只等皇上降旨。」
皇帝看著他們兩人,默不作聲。
昨夜他的風疾又犯了,可風疾再痛,也痛不過此時正因各種天災而在受苦的老百姓,而這兩個人說什麼?祭天?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祭祀天地山川卻不思救民,此乃本末倒置,萬不可行。」睿王劍眉微揚,鏗鏘有力的說道。
談思璘與睿王已有絕佳默契,他正色稟道:「陛下,成事在人不在天,臣附議太子殿下所言。」
皇帝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兩人。「那麼太子和談卿可有救民之道?」
談思璘看了睿王一眼,睿王會意。
思璘對他說過,要走向至尊之位,除了皇帝的認同,更要天下百姓的認可,若是失去民心,他什麼也推動不了。
「父王,兒臣認為,救災之事,非同小可,可令諸州開倉賑濟,極貧之民需賑米,次貧之民需賑錢,疾病者供給醫藥湯米,已死者安排弔慰安葬,方能稍安民心。」
皇帝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他讚許的點了點頭。「就照太子所言,六部配合太子,各司其職。」
六部尚書齊聲道:「臣遵旨!」
皇帝正要退朝,忽然一陣暈眩襲來,他在眾目睽睽下暈了過去,頓時亂成了一團。
談思璘是殿中唯一沒有立刻撲到皇帝身邊的臣子。
從現在開始,往後皇帝的風疾之症會越發嚴重,到最後無力上朝,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他是個好皇帝,可惜不長命。
出了宣政殿,他遇到了寶瑟公主,一如既往,她身後的宮女太監總是排場驚人,這點倒隨了她母妃典貴妃的性子。
「思璘哥哥,聽說父皇暈過去了?很嚴重嗎?」
「陛下暫時不能移動,太醫正在針灸,你進去吧。」
他說完就要走,不想寶瑟公主卻是攔住路不讓他過。
她嘴角一翹,有些挑釁地問道:「思璘哥哥,你為何不幫我二皇兄,而要幫四皇兄?你倒是說說,我二皇兄哪裡不好嗎?」
她與二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然是支持二皇子的。
談思璘蹙起眉頭,目光有些許清冷。「我不與你說這些,你快進去吧!」
「慢著——」寶瑟公主瞇眼道:「若要證明咱們的情誼不會因為你選了四皇兄而改變,初六在翠微山莊有個賞花會,你帶你的夫人一塊兒來。」
「我回去問問佟兒,若她想去,我自然會帶她去,若她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她。」
情誼自然是會變的,自從他選了扶持睿王,他與二皇子、寶瑟公主就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思璘哥哥,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妻奴,哈哈,迎月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大吃一驚。」寶瑟公主戲謔地道。
「說完了嗎,我能走了吧?」不等她回答,他面無表情的越過了寶瑟公主。
寶瑟公主在他身後喊道:「思璘哥哥,初六見!我會等你!你一定要來!」
第十九章 唯一的娘子(1)
翠微山莊是皇上賜給寶瑟公主的別館,背山臨水,距離京城只有一個時辰的車程,連著別館的後山有溫泉亦有冷泉,因此寶瑟公主特別中意這座別莊,炙夏來避暑熱泡冷泉,寒冬來泡溫泉賞花,她好客,因此除了皇室成員,也常招待與她私交甚篤的官家千金一塊兒來。
駱佟下了馬車,就見到眼前層巒迭翠,山嵐繚繞,山莊入口遍植櫻樹、桃樹,十分幽靜,不由得讚歎,「真是個世外桃源!」
「太美了!」跳下馬車,寸心和踏雨同樣看得錯不開眼。
談思璘微微一笑。「娘子喜歡,為夫也給娘子造一座一樣的莊子可好?」
駱佟猛地回首,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能隨口說造一座莊子,可見他家底頗深,他交給她的那些賬本和庫房單子,她還沒仔細看過,回去真要好好看一看了,免得自己夫君有多少身家她都不知道。
「一樣的多沒意思。」她笑了笑。「要造當然要造一座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的。」
雖然這莊子很好,但她才不要跟寶瑟公主有座一樣的莊子。
不過,這麼一座引人入勝的莊子,竟是屬於寶瑟公主的,實在可惜了,如果是張令霞的該有多好,她一定時不時就來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