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裡有傘嗎?我一時急著要回去收衣裳,忘了拿。」金多福退後一步,瞥了眼左肩處,懷疑他的手是不是在發燙,否則怎麼感覺被他搭過的肩膀竟然有些灼熱。
「這傘給你帶著。」魏遐之見她衣裳頭髮都淋濕了,便將手裡舉著的傘遞給她。
跟在後頭的李耀平見狀,連忙舉起自己的傘遮到主子頭上,以免他淋到雨。
金多福有些意外這位奸相竟然會把自己的傘給他,見他的侍衛已舉傘替他遮雨,她也沒矯情地再把傘還回去,朝他福了個身,「多謝大人。」
「快回去收衣裳吧,再晚衣裳都要濕透了。」魏遐之的語氣比平日溫和了幾分。
金多福點點頭,撐著傘與他擁肩而過,低頭再看了眼左肩,有種異樣的感覺滑過心間。
她可不是不懂人事的無知姑娘,她在第六次重生為老鴇時,在青樓裡什麼淫穢的場面沒見識過,就連當時她這個老鴇的老豆腐,都有一些上門尋歡的客人想偷吃,可為什麼他不過扶了她那麼一下,她竟會生起那種奇怪的感覺?
既然想不明白,她甩甩腦袋,乾脆不想了,趕緊回去收衣服比較要緊。
魏遐之在她離開後,仍舊駐足在原地,仰著臉看著那連綿不絕的雨絲,與妻子第一次邂逅時的情景,伴隨著那淅瀝瀝的雨,躍然眼前——
那年,他從別莊要趕回京城參加春闈,在距京城一日路程的陶山縣暫歇。那日也下著大雨,他午睡醒來,坐在桌前看了會兒書,想起有一本書忘了從別莊帶過來,也未知會住在隔壁的隨從,便問了小二書肆的方向,逕自出了客棧。
他撐著傘走在大街上,冷不防被人給撞了,他步履不穩的摔倒在地,那時他體弱身虛,這一摔,興許是倒地時磕碰到腦袋,兩眼一黑厥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個兒躺在一處陌生的地方。
「你總算醒了!」身邊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
「姑娘是誰?我怎麼會在此處?」他不明所以的問道。
她擺擺手,「你不用管我是誰啦,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好。」
「救命恩人?我記得我似乎是在路上被什麼人給撞了……」他回憶起昏迷前的事。
「什麼被人撞了?」她叫嗔道:「是你不長眼撞了我,我說你也太不經擋了吧,一撞就倒,一倒就暈,你這身體是有多弱不禁風啊,比姑娘家還不如。」末了,她還嫌棄了他一頓。
他只是昏了過去,並未摔壞腦子,啟口想要辯解,「我撞了你?分明是……」
她先聲奪人,「分明是你撞了我,我告訴你,你可別想訛我的錢哦,我莫名其妙被帶到這鬼地方來,兩手空空,窮得只能住在這會漏雨的破地方,可沒多餘的錢給你。」她兩手叉著腰,一臉警惕防備的瞪著他。
聞言,他打量了眼這處屋子,不遠處的屋頂破了個洞,雨從那洞口嘩拉拉的落下,下頭擺了一隻老舊的木桶接著雨水,屋裡還有一張只剩三隻腳的桌子,和一條長凳。
一眼看完這處確實很破舊的屋子,他沒再為是誰撞了誰的事糾纏下去,溫言詢問,「敢問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
見他沒再追究,她鬆了口氣,臉上漾開笑來,「我見你昏倒,所以就好心的把你扶回來。如今外頭天都黑了,你既然醒了,我這裡也沒多餘的地方給你睡,你快回去吧。」
他頷首,起身要下床,身子一動,後腰疼得讓他呻吟了聲,又倒回那張吱嘎搖晃著、彷彿快散架的木板床上。
「你怎麼啦?」她關切的看著他。
「我的腰……似乎扭傷了。」他一手扶著後腰,忍著疼,有些艱難的道。
「不過跌了跤你就扭傷了腰,你也實在太弱雞了。能起來嗎?」她靠過來想扶他下床。
他吃力的想爬起來,但身子一動,後腰就疼得讓他倒吸一口氣。
見他疼得俊臉都皺了起來,連爬都爬不起來,她有些看不下去,「你也太沒用了,不過一點扭傷就受不了。我跟你說啊,你可別想賴在我這裡,你也看到了我這破地方只有一張床,可沒多的地方給你睡,你還是快點起來回家去。」她以為他是裝的。
被她這麼一說,他羞赧的咬牙,努力忍著疼,吃力的慢慢坐起身來,將兩條腿移到床下時,他已痛得流了滿頭的冷汗,而後撐著腰,顫巍巍的起身,拖著兩條腿,緩慢的往外走。
見他這般,她上前扶住他,「算了、算了,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晚,等明天好點了再走吧,外頭還下著雨呢!」
他搖首,揮開她扶著他的手,堅持要離開,「我與姑娘孤男寡女,怎好獨處一室?」
「你連走都走不了幾步,不住下來還能怎麼辦?什麼孤男寡女,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出去吧?我告訴你,我才剛來這鬼地方沒幾天,人生地不熟的,除了這裡,沒有其它地方能去,你可別想趕我出去喔!」
見她誤會了,他急忙澄清道:「這裡既是姑娘的地方,為了姑娘的名節,自然是在下離開。」
「可外頭還下著雨呢!」
「我的隨從這會兒只怕已發現我不在客棧裡,正急著四處找我。」他忍著痛,再往前挪了兩步,一個沒站穩,往旁一倒。
她及時扶住他的身子,沒好氣地念道:「你看你,連路都走不穩,還想著要出去。」
他擔憂的蹙起眉,「可我若不回去,我的隨從找不到我,不知會有多心急。」
聽他一再提及他的隨從,她把醜話說在前頭,「外頭天都黑了,還下著雨,你別指望我冒著大雨出去替你找人,頂多那張床先借你躺一晚就是。」
「我並無此意,姑娘別誤會,且你與我孤男……」
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你別那麼迂腐好不好,孤男寡女又怎麼啦,俗話不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心裡沒有邪念,就算孤男寡女又如何?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