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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大人他……」累趴在地上的朔方喘息的問。

  「不知道。」野風鬆開置在葉慈腕間探脈的手,「這得看他接下來能不能扛過去。」喘氣聲在坑道內此起彼落,累極的眾人皆無力再問什麼,野風先是將葉慈背至另一條清乾淨的坑道中將他安置好,再回來替神捕們喂些恢復力氣的丹藥,並命松崗好生照顧他們。

  接下來兩日,衣不解帶照料著葉慈的野風,她的手就沒從他的腕間離開過,直到他的脈象已漸趨緩,且隱隱已有了一來的跡象時,她這才總算擱下了懸在她心頭上的那顆大石。

  葉慈剛醒來,就張著猶迷茫的雙眼四下找人,直至野風的面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才安心地鬆口氣,氣若澥絲地問。

  「你沒事吧……」

  聽到他醒來不是先探問自身性命安危,所擔心的卻是她,這讓野風心中不禁一動。

  她恨恨地瞠著這個做事不經考慮的神官,氣他的獨斷獨行,更惱他的所作所為,偏偏他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了她。

  「為什麼?」明知他唯一的答案會是什麼,野風就是想親耳聽他說出口,因若不這樣的話,她不肯相信這人能夠傻到什麼程度。

  葉慈扯著嘴角,「為了宮主……」

  別這樣,別這樣對她……

  她受不起的,真的。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他人的血肉犧牲,傾力相護,都不在她人生的安排上,可他們卻將這些沉重的伽鎖置在她的身上,不給她掙扎的機會,全心全意的相信著她,不遺餘力地保護著她,讓她陷入一片由忠心與恩惠所造的泥淖中,甘心的閉上眼為他們沉陷下去。

  她心痛得幾乎無法把話問出口,「值得嗎?」

  「值得……為宮主,死都可以……」他虛弱地一笑,沒過多久,就又兩眼一合,再次陷入了昏睡。

  葉慈沒能看到的珠淚,下一個瞬間滾落野風的面頰,她俯身緊緊抱住她的傻神官,不讓嗚咽的泣音逃離他的胸口。

  當另一條坑道中的神捕們,大都已恢復了元氣,傷況也都好多了時,一覺睡得很沉的葉慈這才幽幽轉醒,野風再三確認他已無事,並在驚濤駭浪中度過了生死關,奇清性地達到了相級高階後,忍耐許久的她,終於等到了與他算賬的機會。

  「我欣賞你的忠義,也敬佩你的置死生於度外,但我看不上你的單純。再說得直白點,為了什麼人而去死這種事,再蠢不過了!你的腦袋究竟是被車輾過還是被豬踩過或是遭馬踢過?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我們,你就把你的一條小命給葬送在坑底了?」生平頭一回遭人劈頭蓋臉的罵,葉慈裡著被子坐在乾草堆上,兩手捧著藥碗乖乖喝著調理傷勢的湯藥,以往他面上總是冷清難以接觸的神色,已適時調整成再安分不過的模樣。

  「我沒想要死……」他微弱的反駁聲都埋在藥碗裡。

  耳尖的她聽得柳眉倒豎,「沒想死你還給我搞自盡?」

  「那不是自盡……」其實有個詞彙叫孤注一挪。

  野風氣得想把他拖去外頭狂扁一頓,「時候未到且實力不足就去闖生死關,不是找死是什麼?你當你天賦異稟?你當你祖宗燒過幾籮筐的高香,所以你定會走八輩子的大運?閉生死關的武者多了去了,還死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先烈,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安然無恙的晉階成功?居然把性命當成了用來豪賭的籌碼,連來路不明的藥也敢亂吞,你當我是死的啊?以為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宮主是天生沒脾氣的不成?」他低聲喃喃,「不,你的脾氣大得很。」

  「不許頂嘴!」

  「是。」一蓬怒火連燒了一整個早上都還燒之不盡,看樣子她的確是氣得狠了,因此他還是認分點都順著她為上。

  「別以為裝悶葫蘆就能打發我了,給我一個認錯的正確態度!」野風才沒想輕易放過這個搞得大家都雞飛狗跳的元兇。

  喝了一肚子的苦藥,眼下葉慈的腹中暖融融的,而她又氣又怒的種種舉動,則是在她毫無所覺中,將她的面頰染上了一片嫣紅,不知怎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這讓他的心情很好。

  他望著她那張明媚張揚的臉龐,真心地道。

  「我是你的神官,這一生,只忠於你一人,只願與你生死相依。你若有恙,我絕不獨活。」她一點都不覺得這話聽了有感到什麼安慰。

  「你除了保鏢和管家外還兼了跟屁蟲一職?居然要我一輩子都甩不開你,百年後還得雙雙攜手上黃泉?」什麼絕不獨活?敢情他是要把愚忠進行到底就是了?他執迷不悟地頷首:「嗯。」野風錯愣著眼,只覺像是一棍子打在棉花裡,幾日下來積蓄已久的怒火,登時在他這句柔軟又理所當然的「嗯」中,宣告敗北潰散。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痛罵這傻子一頓,可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固執如牛,說不改就是不會改,任他人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誰又能想到,似他這般俊朗偉岸的男子,為了她,竟是連尊嚴與性命都不要了?

  她洩氣地倚著坑壁滑坐在乾草堆上,仍有些不甘心地跟他絮絮叨叨。

  「往後你要敢冒冒然又跑去晉階,或是跟人打打殺殺掉了根頭髮,又或弄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傷,看我不等著收拾你。」

  「嗯。」葉慈一副乖覺樣,眼神純良得一如初生的小鹿。

  「聽好了,你的宮主不許你死,也不許你隨意糟蹋自己,這點給我牢牢記在心底知道不?」

  「是。」他必恭必敬絕對聽話,就像個被無良的後娘欺凌,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無辜。

  野風瞠著他的可憐樣,愈念愈蒼白無力,「再敢玩一次先斬後奏……」

  「絕對不敢。」他一口氣應完,眼巴巴地瞅著她,「我累了,想躺一會兒,你也過來一塊兒歇歇吧?」結果那日下午,野風也搞不清究竟是她把他給念睡了,還是她被他給哄睡了,總之好長一陣子都忙得團團亂轉,一直找不到時間安歇的她,就窩在葉慈的身畔睡了個難得的好覺。待到北風咆哮奔過山頂,夜色早被埋藏在簾似的雪勢中,大半夜的,野風找來了朔方與松崗,並交給他們各一紙單子,要他們盡快去鎮上把上頭寫的東西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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