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枴杖拿走我要怎麼上樓?」她單腳站立,傷腿向後抬,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以維持身體重心,眼帶抱怨地看著他。
她這什麼態度?「有枴杖你也上不了樓,要不然也不會杵在這不動。」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在她身前蹲低身軀,道:「我背你,上來。」
「背……你要背我?」彭璐訝問。
「不要問這種問題,我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不、不用的,我可以自己慢慢上去。」
他站起身來,直勾勾盯著她瞧。「你打算怎麼上去?抱著枴杖單腳跳?」
對呀,她該怎麼上去?醫生只交代去買枴杖用,也沒教她怎麼使用,她察覺自己施力點不對,走幾步路上臂便開始泛酸,她也懷疑自己能否單靠自己的力量上樓。但讓他背……真的很奇怪。「不然,你扶著我,我跳上去?」
「不要。」他拒絕得很乾脆。
「……」她張了張嘴,與他大眼瞪小眼。
杵著也不是辦法,何師孟再次轉身,蹲低身子。「上來。」
已打鐘,走廊上再不見學生身影,她考慮兩秒,微低身子爬上他的背,伸出雙手環過他脖頸,他雙手勾住她腿膝,托起她,直起長腿。
「枴杖拿著。」他稍挪腿,讓她方便拿枴杖。
她拎著餐袋的那手抱在他脖頸,一手抓著枴杖。「你這樣好走嗎?」
「絕對比你杵在那,不知道怎麼上樓來得好。」前頭掛著書包,視線略阻,他小心翼翼,不敢走快。
「我哪有不知道怎麼走,就是還抓不到用枴杖的技巧。」
「不知道用枴杖的技巧,還這麼多意見,真是囉哩叭嗦,像這樣乖乖聽話不是很好?」
「你才囉哩叭嗦。」說完,她忽然用前額推了下他後腦,然後笑出聲來。
他也笑。「你最囉嗦,煩死了。」
「你才煩,天下無敵煩。」
「真重啊你。」他故意喘兩聲。
「才怪,我才39公斤,哪裡重了?重的明明是書包和枴杖。」
「最好是這樣,你至少有50公斤吧?你看,才走幾步路,我腳都軟了。」
他故意晃了下,她短促叫了聲,急忙緊摟住他脖子。
「你好幼稚。」她氣呼呼,在他耳邊嚷嚷。
他朗聲笑。「我是在測試你的反應,想不到你這麼膽小,抱這麼緊啊。」
「哪有,我——」
「師孟!」丁琪臻見了他,開心迎上前,在見著他背上的彭璐時,急切地幫她拿下枴杖。「我想說怎麼都打鍾了還沒看到你們,本來要下樓去看看的。」
「都打鍾了你下去不怕被教官罵?」何師孟往走廊最後一間教室走去。
「就告訴教官有同學腳受傷不方便,先到校門等著接同學,教官應該不會這麼不通人情吧。」她站到何師孟面前。「頭低一下。」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仍低了低頭,她隨即將他掛在頸背上的書包取下。
趴伏他背上的彭璐靜靜看著他們的舉動。所以,他有告訴琪臻,他會去接她來學校?難道他的行蹤全向琪臻報備了?
丁琪臻繞到他身後,看著彭璐的傷腿,有些擔憂的表情。「現在還會痛嗎?想不到會這麼嚴重,運動會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師孟,他說你打石膏時,我還不相信呢。」
彭璐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嚴重,醫生跟我說要打石膏時,我還問他能不能不要打,不過醫生也說我算是很幸運了,骨頭沒有位移,不用開刀。」
「要多久才好?」
「四周到六周。」
「要這麼久……」像是怕她摔下來,丁琪臻一手扶著她的腰臀。「感覺會很麻煩,你如果需要幫忙,一定要喊我,像是上廁所一定要找我。」
「好,就怕你嫌我煩。」
「怎麼會!明天開始,我會在校門口等你們,幫你拿枴杖。」
何師孟一路將她背進教室,十幾個同學上前關切詢問,有人幫她拉椅子,有人將她的書包掛在桌緣,也有同學主動將她的枴杖拎到後頭放,甚至有幾個男同學掛保證只要她有需要,他們隨時都能背著她跑。
她在班上人緣本就不差,但此刻見他們如此關切和熱心,還是被感動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前天晚上就想去看看你了。」上完廁所,站在洗手台前的丁琪臻拿著彭璐的枴杖,好方便她洗手。
「真的嗎?」彭璐關水龍頭,在洗手台裡輕輕甩去手上水珠,她接過枴杖,慢慢地往教室移動。「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只是腳傷而已。」
「就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還上石膏啊。」丁琪臻走在她身邊,留意她的腳步。「要不是師孟說我跟他交往的事暫時還不要讓他爸媽知道的話,我那天真的就讓他帶我去看你了。」
「啊?」彭璐停步,怔怔看她。
丁琪臻未語臉先紅。「就是……就是我們前天決定交往了,但他不知道他爸媽能不能接受他高一就談戀愛,如果我跟他去你家看你,他怕你爸媽會發現我跟他的關係,要是事情傳到他爸媽那裡,也許我們就不能繼續交往了,所以後來就沒和他去看你。」
彭璐慢了很久,才消化這訊息,怕自己聽錯似的,她啟唇問:「你說你和師孟交往了?」
「嗯。」她點頭羞認。「我數學比較差,運動會那天我問他能不能教我,他答應了。隔天星期日,我們就約在麥當勞,他在那裡教我,然後星期一不是補運動會那天的假嗎?所以星期一我們也在麥當勞。我想他願意兩個假日都出來教我數學,我應該有希望,所以我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我還跟他說我很欣賞他,想做他女朋友。」
「他馬上就答應了?」
「也沒有馬上啦。」丁琪臻羞紅著臉,說:「他有考慮一下子,才答應的。」
所以真的交往了。他居然沒有讓她知道這件事,他不是說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不能存在秘密,怎麼他自己卻做不到?難怪他沒送她去健康中心,難怪兩天假日他無影無蹤,原來是瞞著她約會去了。十多年的交情,她第一次感覺到不被重視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