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狀,顏雨恩心下暗歎:老天爺啊老天爺,你也太作弄人了。禰看禰,把這一對好好的璧人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第9章(2)
「大哥。」
霍連逍聞聲回頭,但見眼前一個俏生生、瘦伶伶的妙齡少女站在面前,正是他日思夜念的紀天遙。他又驚又喜,快步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雙手,歡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紀天遙蛾眉懷憂,星眸含愁,婉聲道:「大哥要娶嫂子了,小妹怎麼能不來向你祝賀,討一杯喜酒喝呢?」
這話頓時堵得霍連逍心頭如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大石壓住,方才見到她時的歡喜,霎時被現實給澆熄了。
「大哥,待會兒參加完你的喜宴,我就要走了。」
霍連逍又是一驚。「走?你要去哪兒?」
紀天遙搖搖頭,微笑道,「我不知道。總之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大哥,你多保重,後會有期。」忽然她的身影急速倒退,飄入一片彌天蓋地的白色雲霧之中。
「天遙!天遙!」任憑他如何呼喊,卻再也尋不到她的身影。
霍連逍翻身而起,冷汗涔涔,發現天已大亮。原來他睡在自己床上,剛才只是作了一場夢。
夢中紀天遙幽怨的眼神在他腦中迴盪不去,猶如萬錐千鑿鑽刺著他的心。
他一躍而起,僅著中衣,在房內來回疾走,一股血氣澎然湧上,他毅然下了重大決心,霎時覺得什麼憂愁悲苦都沒有了,就像雨後天空般一碧如洗。霍連逍臉上露出歡快笑容,立刻就想把這個決定和顏雨恩說,忽然想起他已經不在霍家了。前日他們一起喝完酒後,隔日顏雨恩就說他臨時有事要先去辦理,但是一定趕回來喝喜酒。
「姑爺,您醒了嗎?老夫人吩咐我和喜兒來幫您梳發打理。」門外翠兒喊著。
霍連逍快手快腳穿上外袍繫好腰帶,伊呀一聲打開房門。翠兒手上拿著喜服紅頭巾,和喜兒屈膝福了一福,含笑賀道:「恭喜姑爺今日大喜,奴婢來伺候您。」
霍連逍搖搖頭道:「這喜服我用不著了。」
翠兒一呆。「老夫人叫我們來服侍姑爺穿戴……」
「這兒沒你們的事,你們先退下。」撒開大步,往母親房間走去。
翠兒喜兒面面相覷,捧著喜服快步跟在後頭。
霍連逍到母親房中尋人不得,便來到廳前。霍母正在指揮下人巡檢有哪裡佈置得不妥貼的地方,轉頭看見兒子,微笑道:「逍兒,怎麼還在這兒?快去梳洗打扮,早點出門去迎娶寧兒,別誤了吉時。」
霍連逍面色凝重,跪倒向母親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霍母大驚,道:「逍兒,你這是在做什麼?待會兒就要去迎親了,快把喜服穿上去!」轉頭道:「翠兒、喜兒,快幫姑爺把喜服穿上。」兩婢應聲,才走了一步,霍連逍手一揮,嚴正的神情令兩婢不由得止步。
「娘,兒子不娶寧妹妹。」
霍母呆了一呆,笑道:「大夥兒正忙得不可開交,你卻來說這笑話。去去去,翠兒喜兒,把你家姑爺帶下去。」要把他拉起來。
霍連逍直挺挺地長跪不起,霍母這時也覺察出他的異樣,問道:「逍兒,你這是怎麼了?都要娶親的人了,怎生這般孩子氣?還是要做新郎官,歡喜得胡言亂語了?」
「娘,兒子心裡喜歡的是別人,我不能娶寧妹妹。」
霍母這才感覺事態嚴重,怎麼今日要成親了,才變生意外?但她仍然溫言軟語:「你喜歡上哪家姑娘嗎?」是在開封相識的嗎?
霍連逍臉上微微一紅,赧然道:「您也見過的,是姚天。」
霍母一怔。「小天是個男孩子啊。」
「不是。她的本名叫紀天遙,她在外頭總是男兒打扮,我也一直以為她是男的。」
原來如此。難怪那日她來家中作客,她便覺得這孩子不像個男孩兒。霍母好生為難,「逍兒,不管小天是不是女兒家,你要知道我們是和范家訂了親的,這是你父親親口許下的婚事,不能悔改。」
她也喜歡小天這孩子,但是三生石上緣早定,他們霍家可不能做個無信之人。
「娘!孩兒一生都聽您和爹的話,但是孩兒現下自己也作不了自己的主了。范家妹子美麗賢淑、能幹大方,這是爹娘自小為我訂下的婚事,我倆自小相識,熟知對方性情,寧妹妹實是我的良配。可自孩兒遇上了天遙,不知什麼時候起,孩兒心裡已漸漸有個她,再也不能把她抹去了。遙妹對我情深似海,我心裡對她亦是又愛又恨,又憐又無可奈何。我愛她刁蠻任性,愛她口無遮攔,愛她莽撞調皮,愛她俠肝義膽,愛她對我義無反顧。」
說到這裡,長跪在地的霍連逍竟哽咽了,「但是這樣的姑娘卻讓我逼走了。我本也想遵從母命迎娶范家妹子,但當我聽到遙妹即將遠赴海外,這一生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時,孩兒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潸然流下淚來,「孩兒只知道我絕不能讓她走,否則……否則,孩兒今後大概就只能是個活死人了。」
聽著霍連逍這一番剖心挖肺的表白,霍母被深深鎮懾住了。兒子一向克己自制,少露喜怒,何曾見他當眾落淚不能自已?可見紀天遙固然對他情深一往,他亦是對她情根深種了。
霍母上前兩步,輕輕撫摸兒子的頭頂,柔聲勸道:「逍兒,都到這當口了,你還能毀婚嗎?你一句我不娶了,你叫寧兒臉往哪兒擱去?以後還有人敢要她嗎?你聽娘說,寧兒是個識大體的姑娘,我想她會諒解你,讓你娶小天進門的。你今天絕不能一走了之。」
「娘!」霍連逍悲苦難言,道義和感情如一把利鋸來回拉鋸著他的心。
「霍伯母,逍哥哥,您們別為難了。」一道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廳中人齊齊往外看去,翠兒驚呼:「小姐!」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