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膳,夏葉是在知味樓吃的。這次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慢慢品嚐,細細咀嚼,感受嘴裡的鮮嫩與醬汁的美味。
已過午時,客人吃得飽足,陸陸續續結帳離開,飯館內只剩夏葉一個人還在吃。
小五小順忙著收拾打掃,這時有兩個人走進飯館,一個臉形方正,一個體態微胖,他們打量著飯館,見到熟悉的佈置,眼神中充滿疑惑與訝異。
見客人上門,小五立刻上前招呼:
「兩位客官用膳嗎?」
兩人交換了眼色後,方臉男子率先開口: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有事找你們老闆……廚子也行,能不能請他出來?」
「這……」面對客人的請求,小五有些猶豫。
這二人來飯館不吃飯,一進門就開口找老闆,要不是來找碴,就是有事相求,無論哪一種都是麻煩。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客人,所以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斟酌著該如何應付。
見店小二面有難色,想來是有什麼顧慮,一旁胖胖的男子溫和道:
「我們是你老關的故人,不是來鬧事的。麻煩跟你們老闆說一聲,問他認不認識吳念以及趙青,若是認識,能不能請他出來一見?」
夏葉從美食中抬起頭,很好奇這兩人找老闆做什麼。
「……好,請二位稍等,我替你們問問。」小五猶豫了一會兒後點頭,轉身進去。
半晌,沈易出來,一看到兩人,向來淡漠的臉色微變,掩不住驚訝,兩人見到沈易也是嚇了一大跳。
「師弟!怎麼是你?」胖墩墩的男子滿臉訝異,驚道:「你……你是知味樓的老闆?」
沈易點了點頭。「是,我就是知味樓的老闆,不知兩位師兄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方臉男子正是沈易的大師兄趙青,他苦笑道:
「前些日子我碰巧聽人提起知味樓,還以為是……是師傅回來重開知味樓了。」
他無意間聽到主子友人誇讚知味樓的菜餚美味,要主子去嘗嘗看,他一聽驚得差點摔破盤子,還以為師傅回來了。
當初他貪圖富貴,廚藝未學成就離開師傅去當家廚,由於長年依照主子的喜好作菜,主子漸漸嫌棄他作的菜,想吃些別的,他絞盡腦汁作了幾道,主子都不滿意。
他慌了,怕再這樣下去,飯碗難保。後來聽人說起知味樓,心裡燃起一絲希望,便去找大師弟,兩人商量後決定一起來知味樓,若真是師傅回來了,他們打算向師傅認錯賠罪。
想起今日來此的目的,吳念問道:「師傅呢?你找到師傅跟師妹了嗎?他們在哪裡?」
先前師弟來找過他們,問起師傅跟師妹的下落,來去十分匆忙,三人沒能好好談談,不知道如今找到了沒有?
一提起師傅,沈易的表情頓時變得悲痛,他黯然道:
「找到了,可是師傅已經過世,我連師傅最後一面都……都沒見著。師妹半年多前嫁人了。」
聽聞師傅過世,兩人皆是不敢置信,想起過去師傅的教導與他們離開師門的忘恩負義,心裡俱是一陣痛一陣悔。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吳念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
「你有沒有……師傅有沒有……留給你食譜什麼的?」他臉色脹紅,問辱結結巴巴。
「……是啊,若是有,看在過去咱們是同門師兄弟的分上,能不能借我們瞧一瞧?」趙青同樣面色尷尬,紅著臉,羞愧道:「我們實在是沒辦去了,才會跟你要食譜。」
他的情形跟大師兄差不多,這幾年他廚藝停滯不前,主子最近總有意思另覓新廚子取而代之,他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兩人懷著愧疚與一絲希望找來知味樓,沒想到師傅早已不在人世。
「師傅都是口頭傳授,並沒有留下食譜給我。」沈易搖了搖頭,又道:「當初兩位師兄廚藝尚未學成,實在不該太早離開師門。」
「我們也是不得已啊。」吳念又是無奈又是懊悔,「誰讓我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呢,白花花的銀子放在眼前就昏了頭,想著有那麼多銀子就可以過上好日子,怎麼知道……唉!」他重重歎了口氣。
當時他們廚藝學了七八成,在知味樓作的幾樣菜餚很受客人稱讚,便想著自己能獨當一面了,當有人捧上白花花的銀子欲聘他們為家廚時,就毅然決然離開了師傅。
沈易聽了很是感慨。師兄如此,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與師兄都犯了同樣的錯,慶幸的是他在師妹的幫肋下找回失去的味道,若非師妹,他的處境也許比師兄更慘。
沈易想了會兒,說道:
「上回見面太過匆忙,與師兄沒能多聊,今天師兄難得來,我們好好敘敘舊吧,你們先坐會兒,我去準備點小菜跟酒。」
那時來去匆匆,他急著找師傅與師妹的下落,沒能與師兄敘舊,這次有的是時間聊聊彼此的近況。
說完,他吩咐小五去拿酒,自己則到廚房準備一些下酒小菜。
過了一會兒,沈易拿來了幾碟小菜還有一罈酒,三人喝酒配小菜,聊了起來。
三人東拉西扯問起各自近況、日子過得如何等等,也聊以前學廚藝時的苦樂。說起過去的事,三人都很感慨,酒一杯又一杯的幹,直到幾杯酒下肚,才真正聊開。
「都怪我不聽師傅的勸,以為憑那點手藝就足夠了,沒想到……」吳念悔不當初,深覺對不起師傅的苦心栽培。
廚藝要學得紮實,還要會靈活運用,他們經驗不足卻自大自滿,沒能體會師傅的用心良苦。
趙青喝了一大口酒,重重一歎:「常聽人說千金難買後悔藥,若是真能散盡千金重來一次,我絕不會貪圖富貴離開師傅,一定跟著師傅好好學,不教他老人家失望。」
「說得對!」吳念深有同感,一手大力拍著胸膛道:「我吳念也願用今日得到的一切交換,回到師傅還在的時候。」說完,一口喝光杯中酒,再往杯裡斟滿,舉杯對沈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