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玨驀地回神,回頭問道:「郝奇,那位姑娘呢?」
「她……」郝奇回頭想在人群裡找愛女。
「爹,我在這兒。」藏身在最後方的郝多兒忙拉著身邊的姑娘走上前。
莊戶們不禁多看她兩眼,就連李魁也好奇極了,卻在瞥見她時,臉色愀變。
馮玨垂著長睫,神色森冷地道:「你為何會知道根苗有異?」
她偷覷他一眼,朝田里頭一指。「正是破肚時的萊菔葉,只要水肥充足,通常葉子會肥厚又大,可是那葉子卻快萎了。」
「就憑這一點?」
「不只這一點,眼下的氣候和土裡的濕度是最適合栽種萊菔的,隨便種都能種出甜美多汁的,這葉子萎了就是不正常。」
「好,既然你這麼懂,你說這是病了,你倒是說說是怎麼病的,又該要怎麼治。」不管怎樣,死馬也得當活馬醫,他沒有退路了。
她皺著眉,討厭他的咄咄逼人,可在這當頭,也由不得她不吭聲。「二爺,這萊菔是著了病,我推算恐怕是因為之前在錯的時節栽種萊菔,導致收成時空心又或者是黑心,再加上沒有好生善後,讓原本就潛在田里的病體有了機會冒出頭。」
「丫頭,這田栽種萊菔已經四年了,一直都是一年兩收,要是真有病體在田里,又為何之前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馮玨冷聲質問。
她瞠圓了眼。「連四年栽種,又是一年兩收?!就是因為都不給這片土地休養的時間,也莫怪著病了,土壤再肥沃,也要適時休耕,讓隨著農作而起的病體無作亂的機會,可一直連作,先前空心的萊菔要是在土裡沒好生處置,就會誘發土裡的病體,如今發作了,一點也不意外。」要馬兒肥、要馬兒跑得快,又不讓馬兒吃草,他是在作夢嗎?天底下哪有這般好的事。
「我從沒聽過農活要休耕,要真休耕了,這些莊戶要以何為生?」
「二爺,這些田地不只能種萊菔,也能種米種青稞,不同的作物需要的養分不同,而且一種病體也不能侵害所有的農作。」
「這睢縣的田自然是拿來種最珍貴的萊菔,豈會栽植其他農作?」
「既是拿來栽種最珍貴的萊菔,先前為何會在錯的時節栽植?」
「又到底是錯在哪裡?市場上有春種、夏種的萊菔,我在夏末栽種有什麼不對?」他不過是貪心地想要多種一期收罷了。
「在其他地方,夏末也許能栽種,可是在睢縣一帶,要栽植萊菔就是要講究時節。」她一雙水眸直睇著他,氣勢壓根不輸他。「睢縣之所以利於栽植萊菔,是因為睢縣依山傍水,春天雪融,比其他地方的春季要冷上幾分,所以適合入春時栽種,其獲鮮美,秋天因為水氣夠日照足,所以入秋之後更是合宜,其獲味甘,可是你在夏末栽種,白日高溫,入夜大雨,養分供應不均,會空心會苦澀,根本無法賣。」
馮玨死死地瞪著她,明知她身上有諸多疑點,尤其一個失憶的人根本不該懂得這些,可是……「好,那你說,現在有什麼法子可以補救?」
只要她能幫他度過這一關,他可以暫時放下成見。
「換個地方栽種。」這個法子該是很簡單吧,大戶人家有幾座莊子也不教人意外,況且這個時節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種出肥碩又甜美的萊菔的。
她是如此想,卻見他撇唇笑得陰鷙。
「就這麼點能耐?」馮玨哼笑道。
她微皺起眉。「這是最好的法子,讓這莊子改種其他農作,待一年後再種回萊菔就不成問題了,況且不是非要在睢縣才能種出品質最好的萊菔。」
「不是睢縣的萊菔是送不進宮裡的,況且城裡其他商賈指定的也是睢縣的萊菔。」他冷沉著臉說完,回頭看著李魁。「有無其他方法?」
聞言,李魁猛然回過神,沉吟了下才道:「我認為只有姑娘方才說的法子可行。」
馮玨不耐地閉上眼,面對無計可施的現況,教他懊惱不甘。
「如果真的非要在這兒種的話,那就……找些貝類來吧。」
他驀地張眼看向她。「什麼意思?」
「將貝類磨成粉是品質最佳的石灰,適量撒在田里翻耕一次,多少是可以去病的,但這時節貝類恐怕不好找,尤其要的量很多……」她沉吟著,覺得這法子雖然可行,但是有難度。
「李魁,你認為呢?」馮玨沉聲問。
李魁直瞅著她,細思了下。「二爺,這法子聽來不錯啊,石灰能防蟲害,對去病害該有幫助才是。」
馮玨望向她,問:「你確定可行?」
「可行。」她篤定道。
馮玨吸了口氣,立刻下令,「郝奇,你馬上派人到都江、慶將一帶找貝類,多聘些漁人,有多少要多少,不計代價!」
「是。」郝奇立刻領命離開。
「二爺,這附近溪流不少,要不咱們也到溪裡去找找,有多少算多少。」在場莊戶有人自告奮勇道。
馮玨面露感激,「多謝各位。」
「說什麼謝,咱們能夠溫飽,托的都是二爺的福,咱們就分頭進行,一半的人留在莊子裡善後,其他的跟我走。」
莊戶們一群人吆喝著要到溪裡找貝類。
她看著眾人先後離去,再看向馮玨,心想他待人應該不差,要不大家又何必這般為他?
馮玨察覺她的視線,看向了她。「希望這法子有用。」
「二爺,這法子肯定管用,可我空口無憑,待派上用場了,二爺再賞我吧。」
他撇唇哼笑了下。「這麼急著討賞?八字都還沒一撇。」
「可是二爺這回肯信我了。」他是被逼急了,而她只是剛好抓到機會,不為得到他的信任,只求能換得棲身之處。
他沒吭聲,只有他清楚,他實在是束手無策了,才會孤注一擲。
「如果真能如期種好萊菔,二爺能否容我暫時待在莊子裡?」她輕聲請求道,然而他一直悶不吭聲,她有些急切地再道:「二爺,我真的成的,哪怕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可我真的記得如何栽種萊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