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湖藍衫子,那束永生花,跟她喜歡的人有關嗎?
她的心亂了序的怦怦直跳,跳得都快要從喉嚨竄出來,她得捂著胸口才能阻止自己天馬行空的幻想。
又如果不是幻想,是真有那個人呢?
「奶奶,我以前有喜歡的人嗎?」她不記得了,可若真有這麼個人,總不會連家裡人都無人知曉,話說回來,若是如此,那這些年為什麼連個提及的人都沒有,就像大家都說好了把這件事跳過去一樣?
「你這些年忙著茶園,除了茶園還有茶廠、茶行,哪來喜歡的人?真要有那樣的小子,我就算撇下老臉上門去求也給你求來。」
不怪三花神婆這麼說,只能說無塵暗示下得太完善,除了陰曹,他也把全家人對始的記憶都抹去了。
「真的沒有?」陰曹又問了一遍,難掩心裡的失望。
「奶奶是老了,並不糊塗。」她要是老到連孫女有了意中人都不知情,乾脆就進棺材裡去躺著好了。
看著陰曹沉默下來,三花神婆苦口婆心地勸,「奶奶也一把年紀了,這些年享了你給的福,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好可憎的了,現在盼著的就是你有個歸宿,若我走了,身邊有個人可以照看你,曹兒,這件事,你多考慮考慮吧。」
陰曹知道她有很多觀念沒辦法和老人家說明白,但是那一夜,她問了自己幾百遍,想嫁給師父為妻的意願都是否定的,她就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如奶奶的心願了。
第二天,她老實地衝著神婆搖頭。
三花神婆也只能歎氣,強摘的瓜不甜,她也沒辦法。
她讓人去回了媒婆,這親結不成。
第十七章 落九塵上門提親(2)
小荷才露尖尖角,點水蜻蜓款款飛的初夏,安安靜靜的陰宅來了一位客人。
他輕車簡從,低調樸實。
這些年因為茶園和茶廠,往來陰府談生意的人不少,來來去去的馬車村人已經看到不要看了,也因為整個村子托陰家的福都富袼了,能買得起馬車的人早不只陰家,對於陰家來了客人,加上不是什麼豪華大馬車,還真稀罕不起來。
丁丁現在是陰家小管事,有人要來找當家主子,自然穩妥的把人請進了門,再者,這個人的氣勢實在太駭人,一對看似修長服貼的劍眉,只要隨便那麼一挑,不羈便浮上眉間,加上他身如松,衣如墨,面色如瓷,雙目如電,身材高大,即便這幾年他算是見多了人,閱歷算可以的了,見到此人,還是忍不住寒毛倒豎。
陰曹正在看年度的帳冊,被人從書房裡叫到大廳來,只見一萊拼了命的朝她使眼色。
這是怎麼了?
幾年前她莫名全身受了傷,又大病過一場後,加上認了親,便順勢換回女子的身份,三花神婆對外痛哭流涕的表明要不是為了家計,誰願意把姑娘家當成男兒使,要不是為了怕一門弱女子被歹人侵門踏戶,誰願意把姑娘家裝扮成男兒,這一扮十幾年,其中的苦楚誰知道。
這番話說得感人肺腑,村裡的婦人婆子被神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染得本來想看戲的心情也淡了下來,很難得將心比心,放過這個可以添油加醋的機會。
再者,自家男人和公爹、小子可都在人家茶園裡幹活呢,這風涼話要不要講,還真得掂量掂量。
腦筋動得快的自然也打起陰曹的主意,既然是個女娃,只要等神婆升天,還不是他們這些長輩們說什麼是什麼,讓她嫁進家裡來,那些個產業不全變成自家的了?
可惜的是這些年神婆讓她們大失所望,越活越健康,看起來還能活很久。
坐在廳裡微微打量週遭的男人發覺陰曹到來,看了過來,電光石火間,眼裡閃過闊別多年的惆棖和歡喜。
陰曹看著落九塵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可能許久未見,陰曹總覺得他陌生了些,明明應該很熟悉的,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
兩人都覺得對方變了模樣,陌生又熟悉。
「師父?」
她的聲音有些驚訝和意外,難怪一萊一直朝她使眼色,她還以為她眼睛抽筋了,原來是她的舊主子來了。
看著一桌子精心挑選的待客點心,就連她最近喜歡的芡實糕都端上來了,這一萊還真是偏心,其它的客人可沒這等待遇。
落九塵沒有應她,他只是不錯眼、飢渴的看著陰曹,所謂的女大十八變就像她現在這模樣吧?嫩綠色的褶裙,軟緞撒花褙子,烏黑的長髮只素素的簪了根玉釵,她出落得和以前很不一樣,那朵棲在額間的紅曇,就像心頭血,她的眼睛很漂亮,嬌憨又明亮,彷彿夜空裡璀璨的星星,又或許方才伏案的關係,兩隻袖子不只忘記放下來,指尖還沾著墨痕。
原來她大處細心、小處迷糊的個性還是沒改。
「那額間花真好看,你也長大了知道要隨著潮流了。」隱約的笑意從眼裡散溢開來,落九塵嘴角含笑,看起來可親又透著股淡漠,令人不可捉摸。
「我才不跟什麼流行,這是幾年前受了傷、生了病留下來的疤,一萊每日替我用顏料畫個花黃什麼的,沒想到皮膚吃進顏料,變成了一朵花的樣子,怎麼也卸不掉,也就變成現在這怪模樣了。」她邊說邊坐了下來。
落九塵的眸色轉深,「你,病了很久?」
「其實我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病了,好像躺了很久,躺得整個心都空空的,有很多生病前的事都記不住了。」
「選擇遺忘的都是不好還是令人尷尬的事吧。」他眼中的寒光隱去,只餘下清明,還帶著說不出的文雜,如同日光般溫煦。「不過,你這模樣,很好看。」
陰曹有些怔怔的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男人,彷彿覺得熟稔,彷彿有點陌生,這感覺從一開始就存在心裡,她不由得要去想,這人是師父?
她拍了下頭,這人要不是師父,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