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魔?
不,他的理智十分明白,她不是他的魔障,充塞在他胸臆間淡淡的疼是因為他遠離人間繁華太久,太多感觸猝然地接踵而來所致使的。
是的、是的,只是這樣。
沒有其它。
陰曹一覺醒來渾身舒暢,身下的觸感太美好,美好得她想賴床不起,只是今兒個事情多,她就算想賴床也沒辦法。
能不知不覺中給她送棉被、枕頭,又不驚動她的,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唔,雖然還是氣他沒把她當女子看,姑娘家的閨房是一個外男可以隨便進來的嗎?
但是,在內心胡亂掙扎過一輪後……算了,就當始是個沒有性別的妖怪好了。
別人待她好,她不會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天下也絕對沒有永遠的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
別人對自己好,自己也該在適當的時機回報一二,這樣的情誼才會長久。
所以始對她的好,她會記住。
她在炕上滾了好幾圈,一想到後院擱置了一夜的茶葉,才用最快的速度起身,趿上鞋,跑了茅房,洗漱完畢,又去了後院把陰涼了一晚的竹編笸籮取出來,輕輕撥弄那些茶葉,感覺有些乾燥了,這是她想要的效果,接著移到前院,用板凳做支撐,讓所有的茶葉平均攤曬在太陽下。
忙完,又想起大紅袍的母株,她於是去將刻意擺在牆角陰涼處的那幾株茶樹從草簾子下拿出來,還好,她昨夜臨睡前又澆了一些飛泉水,泥土還保持著濕潤度。
事不宜遲,她得緊著把茶樹種上才是。
她已經打算好,菜圃裡最肥沃的地方不種菜了,就用來種這幾株茶樹,反正她沒什麼種菜天賦,菜的收成也不見好,自己吃都不夠,所以她一點也不心疼。
鬆了土,將竹水壺裡剩下的泉水悉數倒在土壤上,用鋤頭挖到一定的深度後,才把茶樹種下,因為慎重,她又找來樹枝與草簾子做成支架,替這幾株茶樹遮蔭。
「妹妹你忙得兩手都是泥,這粗活怎麼不叫姊姊來?」
想叫陰曹吃早飯的無塵在屋裡巡了一遍沒見到人,這才找到外頭來,卻看到她忙得十分專心。
賢慧無比的他已經煮好早飯,就等著人湊齊上桌。
「一點小事,我自己來就行。」她從外頭的蓄水缸裡舀了水,清洗雙手,忽然想起什麼,道:「如果你今天要去縣城,我倒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說。」他正想進城一趟,既然手上有那麼些藥材,他也想盡快賣了,擺脫身上無錢的宭境,以前在道觀,什麼都有師父照應著,下了山才知道生活的不易。
得了本錢,他就能在縣城擺個攤子,不吹牛,山醫命相卜五術他都背得滾瓜爛熟,日後一來能有進帳,二來要是遇到不平事,還能為人出頭,算做好事,這樣也不違師門濟世救人的初衷。
「我這兩天沒辦法上工,也沒請假,今天茶葉要殺菁揉捻乾燥,工序還挺多的,所以,想請姊姊幫我跑一趟城裡,幫我請三天假可好?」
她心裡也沒什麼底,上了一天的工就曠職,曠職不算還請假,很難說得過去,如果飯碗因為這樣沒了,她也只能認了。
她把大宅院的地點詳細的說了一諞,無塵也答應一到縣城就先去替她請假。
她、無塵、小飛坐上飯桌,香稠軟糯的滑蛋肉粥就著小魚乾炒辣椒、昆布煮、香煎菜脯蔥蛋和炒菠菜,無塵的好手藝陰曹自然是知道的,除了捧場再捧場,沒有二話,對她一個缺營養、少飯食的人來說,吃撐了恰恰是好的形容,至於小飛,就是個孩子嘛,孩子多吃點才好長高高不是,還有無塵……根本就是個抹碗盤的。
飯後,兩人分頭辦事去了,小飛很快樂的攬下了洗刷碗盤的油膩事業。
他很高興自己在這個家是個有份量的人。
第七章 六兩大紅袍(2)
無塵出門後,陰曹去了一趟三花神婆家,借了一口大鍋,吭哧吭哧的扛回家,接下來又帶著小飛去附近的林子裡撿柴火,來來回回好幾趟,才算撿夠了柴火。
來回幾趟之間,她總不忘摸摸那些攤曬在太陽下的茶葉,聞了聞,菁味退了些,但還不到可以炒熟的時候。
難怪她緊張,畢竟是第一次,看著大把的銀子就在眼前,誰能不小心翼翼?
看著風大,日頭也好,她又再把茶葉翻攬過,任它繼續萎凋,接著去把壓在箱底、神婆給的那塊花布找出來備用。
草草吃過午飯,再去看一遍茶葉,茶的菁味退了,茶也散發著微微的清香,她便全部移進室內。
會這麼快萎調到可以殺菁,實在是茶葉數量不多,加上天助,若是遇到天候不好,萎凋個幾天是常事。
小飛替她燒火,她將茶葉倒入鍋中,翻炒殺菁後,盡力保持茶葉翠綠又帶紅的顏色,又炒至菁味消失,散發出清遠悠長的香氣才算成功。
接下來的團揉可就考倒陰曹了,她再能幹也沒辦法一個人不斷的揉捻茶葉,達到團揉及解塊的工序,沒有一個有力氣的人來幫她一把不行。
她斷然的讓小飛去把始叫來。
「還有,讓他換一套簡便悧落的衣袍,不然這樣不好做事。」
小飛的腳踉蹌了下。
這是要讓君上大人來做苦工?
成嗎?
君上大人會把他處死再說吧!
他緊張得直發抖,三步一回頭後,還是執行陰曹的命令去。
始來得很快,當他看到那條花布料時,心裡就有不祥的預感。
陰曹才不管他心裡如何想,朝著他招手,「這個活兒沒有兩人來做,實在沒辦法。」
原來團揉需要把茶葉包在布裡,分成內外,包妥後形成圓球狀,手工進行團揉,陰曹是女子,手勁遠遠不及男性,沒有始的力氣,她無法完成這道工序。
「你——」始的聲音如寒天的冰棍,能置人於死。
她使喚他,竟然是為了這等粗鄙下賤的活兒。
要是可以,他絕對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