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問我,要不要訴諸法律?
當然可以,但江莉雰和我有同居事實,法律還是會把我的錢部分判給她,一個毀我家庭、壞我婚姻,逼得我推開女兒的惡女,我為什麼要便宜她?
所以……接下來,我該做什麼?好好想想,我必須認真想想!
2016/9/7
突然很想喝一杯曼特寧。
和蔓君認識,是在她打工的咖啡廳,我會點一杯曼特寧,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我依稀記得,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淡得像水,但我卻像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捨不下這捧水。
一見鍾情,我熱烈追求蔓君,我是個很有企圖心的男人,想做什麼一定會做到成功,因此我成功地讓她變成我的女人,成功地讓自己成為她生命中的重點,這個成就讓我覺得,人生值得。
她不像江莉雰,會隨時隨地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她把所有的心思全花在我身上,即使……我移情別戀。
蔓君生特特的時候有些驚險,醫生在病房門外跟我說,她再懷孕的機會不高,危險也大,問我要不要結紮。
母親聽到這句話,立刻拉下臉,當著醫生的面說:「你是家裡的獨生子,如果沒有兒子,怎麼對得起你過世的父親。」
丟下話,轉身就走,連進病房看特特一眼都沒有。
我走進病房的時候,蔓君的臉色慘白,帶著濃濃的疲倦,但看著女兒的表情無比溫柔。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我沒有失望,不管是兒子或女兒,都是我們愛情的證明。
我不確定她有沒有聽見母親的話,我坐在床邊,把蔓君和女兒抱在懷裡,安慰說:「你是蔓蔓,女兒就叫特特吧,等以後生了兒子就叫寧寧。曼特寧,我最喜歡的咖啡,最喜歡的人。」
蔓君笑開,拉拉我的衣袖,低聲說:「你幫我轉告媽媽,我一定會為你生下寧寧。」
她果然聽見了,我對她深感抱歉。
我知道在特特滿週歲之後,她經常看醫生,中醫西醫都看,她和特特一樣,都是認真的女人,但我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們的寧寧。
我為別人的兒子,拋棄最該珍惜的曼特寧,我相信這場病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特特死命盯著電腦看,她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回過神時,發覺腳麻了。
她再也找不出合理的論點,來解釋這樣的「惡作劇」。
「楊慕生」的日記不是手寫的,是電腦檔案,她可以推論這是個規劃縝密的惡作劇,可是那個曼特寧,那個公主的氣球Party,那個對金魚許願、長大要當公主的小特特……一再一再與她的記憶相疊合。
手微抖,在深吸十口氣後,她點下回復,卻又等過十分鐘,帶著顫抖的手指,才敲打出一行字——
你真的是等等的父親嗎?
按下傳送,飛快蓋上電腦,特特假裝自己沒有回復那封信,假裝自己沒有蠢到淋漓盡致。
她跑進廚房,把杯子裝滿開水,想吞下什麼似地,仰頭咕嚕咕嚕把水喝光。
杯子很快空了,瞬間,她才曉得自己喝下什麼,她喝下的,是滿肚子委屈心酸……
不想哭,眼淚不在她的計劃之內,但是不受控地,淚水潸然,怎麼辦,她還是像那年一樣沒出息——
他們進行過很多次「美妙」的雙人運動後,她後知後覺問:「如果我懷孕,怎麼辦?」
他笑了笑說:「我有做防範措施。」
半晌,他告訴她,他有從她的生理期推出她的安全期,且要避孕也能吃藥,好讓他們的孩子耐心十足,願意「等等」再「等等」才來報到。
她嗤笑一聲回答,「以後我們的孩子就叫做等等,但……如果他等不及呢?」
「那我就去控告藥廠。」
其實他的回答她並不滿意,雖然理智告訴她,連大學都沒畢業的兩人,確實不適合當爸爸媽媽,卻還是不開心。
她沒有辦法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和他爭辯,只好把重點放在避孕藥。
她說:「為什麼你不敢保險套,卻要我吃藥。」
他不知道她生氣了,笑著回答,「我以為你也喜歡和我之間毫無阻礙的親密接觸。」
這算什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她確實是自作自受了,但……有什麼辦法,誰讓她喜歡他?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計劃「替自己討回公道」,不然怒氣不發作出來,會憋壞的。
然後,機會來了。
同居的第一天,他要走她的課表、打工表,他有空的話,會親自接送,沒有辦法的話,他會用手機關心,她認為他的控制欲不小,他撇嘴一笑,只回答,「這是遺傳。」
這是唯一的一句,他提到和「家人」有關的事。
對於他的家庭,她旁敲側擊過,她曾問他,假日要不要回家?
他沉默。
她帶他回家後,回程的路上問:「我需不需要見見你的家人?」
他沉默。
他的沉默讓她聯想,會不會他和阿疆一樣有個黑社會老爸?如果真是這樣,唉……那她和黑社會太有緣了。
「其實,我沒有那麼嫌貧愛富,如果你有對借台高築的爸媽,給我一點心理準備,我可以適應的。」
他依舊沉默。
幾乎每次的探問,她都探不出答案,慢慢地她發現,他的家人是個禁忌話題,她不該挖掘。
這讓她有嚴重的挫敗感,不過戀愛的甜蜜,很輕易地沖淡這種負面情緒。
離題了,重點是特特想討回公道。
這天她去打工,接班的同事沒來,老闆讓她再做兩個小時,蔣默安打了幾通電話過來,她正在忙,沒接到,等到有空看電話時,發現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她急忙回撥。
電話那頭,他口氣急促的問:「你怎麼了?還好嗎?是不是摩托車壞掉?不急,我再二十分鐘就到……」
這是擔心的口吻,不是質問,她愣了愣,心底泛甜,只是,她抱持著討回公道的念頭難消,隨口說:「我不在打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