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家的是他離開一個月後發現有孕的,鄉下人普通看重男丁,因此在孩子出生前,老二家的日子並不難過,至少一日有兩餐可食,日常的農活也挑輕省的做,以不傷孩子為主。
可是在吃不飽的情況下,還是受了影響。
「娘這話說偏了,第一,我不是喪門星,我親娘連生了五個孩子才傷了身子,在我十四歲那年因體弱而過世,這事與我無關,我守了三年孝成全了孝道,誰也挑不出我的錯處,你的指責恕我不能苟同……
「第二,上了戰場本就凶險無比,刀劍無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咱們村子去了二十一名壯丁,你捫心自問回來的有幾人,其中不乏有未娶親的,他們又是被誰克的?」
李景兒懷中摟著六個月大的女兒,尚未斷奶的小娃兒還不知憂愁,黑眼珠轉呀轉的玩著自己的手,咯咯直笑。
「反了、反了,我說一句你回十句,這還是當人媳婦的嗎?你就是不孝,不敬公婆,我不趕你出去還留著你忤逆我不成?掃把星,賊婆娘,你害了我兒子還想害我們蕭家一家人不成呀!滾,馬上給我滾,你不是我們蕭家人……」
吳婆子語氣很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多養兩張嘴是她吃虧似的,甚至想從這對母女身上再刮下一層油。
她眼睛是紅的,雙手在發抖,因為……
「不是因為那二十兩嗎?」李景兒面容平靜,看不出一絲懦弱或退縮,雙目有神的看著神色一慌的吳婆子。
「什……什麼二十兩,聽都沒聽過,你少胡說八道。」吳婆子慌張的雙手護胸,兩塊鼓鼓的地方像藏了什麼。
「我丈夫的撫恤金。」裡正逐戶發下的,一錠十兩的銀子,有兩錠,此次戰亡的名單有五人。
蕭景峰是其中之一。
「你……你這個良心被狗叼走的敗德婦,我兒子死都死了,你還想拿走他孝敬父母的銀子,我命苦呀!怎麼娶了個不賢不孝的媳婦進門,峰兒呀!你怎能走在娘的前頭,娘陪你去算了,省得被人欺負得連命都沒有了……」
看著耍潑鬧事的吳婆子,李景兒心裡想著:真是戲精,她適合去演戲,瞧她演得多爐火純青,入木三分,奧斯卡影后非她莫屬。
本名李雙景的她上輩子是一名消防員,二十二歲畢業於警大的消防學系,入了消防局干了六年後升上小隊長職位,手底下管了七、八名警消和義消。
在一次救火行動中,她為了搶救一名身陷火場中的幼童不幸犧牲,死時三十歲。
那一日正好是她生日,同事約好了要替她慶生,包廂都訂好了,就等著壽星到場,誰知一家大型百貨公司忽然失火,她和她的組員臨時收到前往支援的通知,因此裝備一穿便出發了。
一陣劇痛襲來,她眼前一黑,隱約間她曉得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在死前唯一的念頭是抱緊七歲大的男童,奮力一擲將他丟向雲梯上準備接人的隊友,而後樓塌了。
李景兒在陣陣的抽痛中醒來,她甫一睜眼,以為是重傷後產生的幻覺,她看到鄉下阿嬤家才有的屋樑、磚牆。
不等她多作思考,下體的撕痛感讓她意識到自己正在生孩子,而且孩子的頭已經出了產道,只差最後一把氣力了。
身體不自覺的往下推,一聲幼貓似的孱弱哭聲像快斷氣的發出,她懵了,有幾分不知所措的錯愕。
大嫂小吳氏將用布包著的小嬰兒往她懷裡一塞,說了幾句嘲弄的風涼話便扭腰走出產房。
她花了三天時間才接受自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又花了七天光景才明瞭自個真的穿越了,由身高一百七十八的模特兒身材縮成一百六十公分不到的小農婦,明艷高挑的外表不見了,只剩下又黑又瘦,還有一雙粗糙手的可憐模樣,叫人不忍直視。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是變醜,她也不例外,因此不理會不準備給她坐月子的夫家人,她自行臥床一個月,誰來要她幹活都不成,她利用這段時間調養生產後的身子,趁人不注意時偷做了幾回月子餐。
也好在這身子的芯換了,否則剛出生的娃兒恐怕活不了,這家人的心太黑了,生了女兒居然不養,要溺死水盆中。
「哎呀!娘,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還不是你自個兒受累,二弟妹,你也別跟娘強著,我們肯收留你們母女多時已是仁至義盡,有誰家死了丈夫還賴著大伯子、小叔子養的,你不臉紅我都替你害臊,二叔子死了都沒臉見祖宗……」
假做和善的大嫂小吳氏落井下石,看似在說和,其實和吳婆子一鼻孔出氣,見不得人好地早盯上二房那三間屋子。
「聽到沒,就你臉皮厚得像樹皮,這一屋子的男人有哪個是你男人,你一個女人家進進出出的像話嗎?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想勾搭哪一個,我就剩兩個兒子了,不許你敗壞他們的名聲。」吳婆子說得振振有詞、冠冕堂皇,好似她真為大兒、三兒著想良多。
「要我走可以,但要把我夫君的撫恤金給我當安家費。」那是她應得的,朝廷發給戰亡者家眷。
妻子是首位,其次是子女,而後才是父母兄弟,若是家中無人便是旁系的叔伯,或是同族宗親。
「你休想!」聞言吳婆子把銀子摟得更緊,滿臉防備。
「就是嘛!那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錢,你也太狠心了,只想一個人好就要全家人吃糠咽菜。」小吳氏丟下豆角,站在婆婆身邊,臉上儘是責怪。
李景兒雙目一閃,「到底是誰狠心,那本來就是我丈夫的買命錢,這一年多以來,要不是我丈夫送回他那份軍餉,咱們這屋子蓋得成嗎?你們吃的米糧也要他用命拼來的。」
她沒見過蕭家老二,但是她同情他,有這樣噁心人的極品家人,難怪他二十二歲才娶妻,娶的還是喪母的大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