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長得還算標緻,櫻桃小口柳葉眉,鼻子小巧,膚色偏白,眼睛是細長的鳳眼。
可是這驕蠻的小性子呀!叫人不敢領教,一點點小事居然在眾目睽暌之下,又抹淚又號啕地哭得不管不顧。
小姑娘一哭,穿著暗底撒紅繡如意紋衣裙的女子怒氣沖沖的走來,手裡牽著個和小姑娘長相神似的七歲男童,女子身後跟著一臉無奈的小婢和臉色鄙夷的婆子。
「誰?是誰弄的,誰家的賤骨頭,敗家貨,天殺的老狗娘養的狗雜種,給本夫人站出來,毀了我女兒的裙子,我非把他撕成碎片不可……」哎喲!這件裙子很貴,是一尺要價二兩的杭綢,她求了大哥老半天才買下幾尺布而已。
她不心疼女兒,心疼的是布。
「娘,是他,你看證據還在他手上。」小姑娘滿臉怒色的指著呆立一旁,神情茫然的小男孩。
「好呀!你這有娘生沒爹養的小雜種,我家昭華的裙子是你能碰的嗎?也不看看你的手有多髒,天生一張乞丐臉,前額克父,後腦克母,生來八字不祥,左腳踩糞,右腳踩屎,一輩子衰運衰到誰碰了你都會倒大霉。」
「我不是……」小男孩明顯嚇壞了,小臉白如紙。
「還敢狡辯,看來是沒出息的賤種,你爹娘不教我來教,把你打疼了就知道規矩了,今天不打到你見血,本夫人這口氣消不了……」打死這小賤種更省事。
蠻不講理的女子根本不瞧孩子有多小,舉起手臂就要狠狠地往驚懼不已的小臉打去,突地,一隻蜜色的手伸出,握住她的手往旁邊使勁一摔。
女子沒料到會有人出手,一個沒站穩倒向一旁放置布料的架子,人倒,架子也倒,精美的布料散落一地。
「夠了吧!我不出聲就當我死了不成,我家的孩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一口含糞、一口噴屎的滿嘴臭,你爹娘知道你腦子有洞嗎?有病要快醫,把你的黑心和爛腸也順便治一治冶,華陀剖腹治病,你也把肚子剖開,好洗洗你的心和腸子,太臭了……」吵架她沒輸人過,以前可是辯論社社長。
「娘……」被誣賴的霜明抖著唇,眼眶含淚。
「乖,有娘在,娘會保護你們。」李景兒將兒子、女兒推到身後,面容沉靜的面對無理取鬧的母女。
布包裡的月姐兒也氣憤的伸出小拳頭一握,像要幫哥哥出氣。
「你……你敢推我?!」哪來的賤民,連她也敢推?
「打你都敢,你要不要試試?」她不是男人,不介意打女人,該打的人不打是對不起自己。
女子聞言倒抽了一口氣,更加怒火中燒的挽起油子。「你們是死人呀!還不給本夫人打,打得她爹娘都認不出來,有事我擔著,你們快上,打輕了扣你們月銀……」
一旁的小嬸和婆子無力的互視一眼,做做樣子走上前。
「無辜者站旁邊,我不想打錯了人,天有天理,人講道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逞兇鬥狠,把自己的臉面丟在地上踩才過痛。」辱她,她能忍,欺她孩子不行。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本夫人是堂堂鎮撫的……」她態度張狂,一副「你得罪不起來」的高傲樣。
第九章 把爹找回來(1)
「陳玉蓮,你在這裡幹什麼——」
如雷的吼聲響徹雲霄,幾乎要將人的耳朵震聾。
被雷吼聲一震的蠻橫女子先是臉色不安的一結肩,身子抖了抖,唇色微微發白,而後又恢復原來高高在上的姿態,架子擺得足——她就是官夫人的身份,你們這些賤民奈何得了她嗎?
不認為自己有錯還一副張狂樣,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她下巴抬得很高,以睥睨的姿態晚人。
雖然她極力做出高嶺之花的高貴冷傲狀,可眼底的惶然仍洩露出她也不是那麼高不可攀,還是有怕的人。
眼前目露凶光的大鬍子男便是她懼怕的對象,每一步向她走來的重步,都讓她覺得地面搖動了一下,強大的煞氣迎面而來。
「舅舅,你要幫我出氣,他欺負我……」
名叫昭華的小姑娘先一步惡人先告狀,紅腫的眼眶像是大哭一場過,眼角還有沒擦拭的淚珠。
眉頭一皺的陳達生先看向哭得淅瀝嘩啦,臉都哭成小花貓的外甥女,再瞧瞧外甥女所指的「罪魁禍首」,他眉間的皺痕更深了,有些頭疼的覺得這件事不好善了。
那是個比外甥女年紀看來小一半的男娃兒,手裡拿著吃得只剩下半顆的糖葫蘆,這麼小的孩子能欺負她?這話傳出去有幾人相信。
不用多想又是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仗勢欺人,他前前後後不曉得為她們收拾幾回爛灘子,還真沒完沒了。
咦,那男娃兒的娘有點面熟,似乎似曾相識。
陳達生是個粗人,只會帶兵打仗,做些不用太費腦子的事,對於認人的本事跟他吃飯一樣快,吃過就忘了,除非三天兩頭的碰面,否則他真的記不得,忘得更快。
不過護著兒女的李景兒倒是一眼就認出他了,那把大鬍子很好認,之前在仁心堂藥鋪見過面,印象深刻。
知道他是誰的同袍,也略知其性子,她的心倒是安了,等著看熱鬧,反正她不是理虧的一方。
「昭華,你先別開口,站一邊去,我直接和你娘談。」這個妹子一天不惹是生非就活不下上,從夫家到娘家,她哪兩個不鬧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扯著陳家這張虎皮狐假虎威。
他口中的陳家可不是分出去系小門小戶,而是出了一位大人物陳戎將軍所在的本家,遠在京城的陳氏大族才是她有恃無恐的依憑,而陳達生則是不得不為她撐腰的靠山。
血濃於水,兄弟姊妹間有斷不了的親情,陳達生縱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能置妹妹於不顧。這也是她敢目中無人的原因之一,天高皇帝遠,在楊柳縣這種鳥不生蛋的小地方,最大的官兒不過是七品縣令,她大哥是鎮撫,比縣太爺品階還高,她偶爾張牙舞爪一下又如何,反正哥哥頂不住還有將軍大人,她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