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淚中帶笑。
他們知道是誰的手筆,唯有那個支靈精怪的丫頭老愛給人驚喜。
在連年的天災下,她送來的糧食若賣出去利潤可比平時高數倍,可她卻毫不猶豫地給左家軍,這份人情是還不了的沉重。
於是左征北將此事寫在戰報中,快馬送回京城,同樣為籌不夠糧食正頭痛的皇上見狀,當下大讚溫太傅家風清正,義行可佩,教出的孫女大氣,有乃祖之風,心有仁義。
接著御筆一揮,賜了個縣主封號,食邑六百戶,賞黃金千兩,金錦玉緞若干,一座靠近皇家別院的大莊子,良裡二十頃。
二十頃相當兩千畝,一頃地為一百畝,她的私房又增加了不少,快成府裡最有錢的人,而她才十二歲。
換言之,等她出閣時,十里紅妝不是難事,而且不用公中出,她自個兒就能風光出嫁。
十月、十一月很快過去,十二月二十四日送灶神,送完灶神後就要除舊布新了,在下了三次雪後,梅花開了,溫千染的冬麥也收了,十幾個糧倉全滿了,她取出一部分磨成麵粉,讓人每天做出上萬個白饅頭,從除夕到大年初十分送給在京城附近回不了家的災民。
此一義舉又贏得一致讚譽,其它大戶也跟著倣傚,有的施粥、有的送素菜包子,因災民過多而使治安受影響,氣氛緊張的京城終於等來平和的日子,吃飽飯的百姓不再鬧事,也準備回鄉,將來年的種子種下就不會再挨餓。
沒人知道溫千染如此作為是為了替左家父子積福,希望老天爺能多庇護他們。
銀子她已經不缺,想到尚且年少,還需要父兄指點的左晉元,要是失去疼愛他的家人,他肯定非常傷心,為了增加他父兄平安歸來的可能,她願意盡己所能的援助前線,行善積德。
三月杏花、李花開了,滿園的蜂兒忙採蜜,五采繽紛的蝴蝶穿梭花間,蓄滿水的稻田秧苗已及小腿高,月底,邊關傳來捷報,稱大破胡人大軍,只消將殘兵趕回草原,這次的戰役便要大獲全勝了。
勝利就在眼前,君臣盡歡,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誰也避不開。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正在繡貓卻繡成瘦老鼠的溫千染被嚇得針紮在指頭上,一滴殷紅的血珠子冒了出來,她放在口中一吮。
她真的不是做女紅的料,連月事帶都縫不好,更遑論是穿在裡面的單衣,此刻在這刺繡是被她娘逼的,說誰家的姑娘不會針線活,她到了夫家還要丫頭替她縫丈夫的貼身衣物嗎?
她一想也對,勉為其難的學了,只是成果不甚理想,可說非常悲壯,除了直線的竹子外,她連朵花也繡不成。
「喳喳呼呼的慌什麼,沒瞧見小姐被你一喳呼都嚇到了嗎?一會兒自個領板子去。」夏露十分有感嚴的斥喝,同時拿出藥箱為小姐上藥。
雙喜、雙福已經出嫁,在外頭幫溫千染管羞鋪子,夏露四人就都升上了一等丫鬟,管著底下小丫鬟們。
小丫鬟繡屏哭喪著臉。「春露姊姊你替我求求情,真的發生大事了,我才急急忙忙地趕來告訴小姐!」
春露語氣和緩,但同樣不容說情,「再急也不能驚擾小姐,天大的事有小姐扛著,還輪不到你一個小丫頭操心。」
「是,春露姊姊,小姐是主子,凡事以小姐為先。」她都忘了,她們當初入暮色居時,管事娘子教導她們的,小姐說什麼都是對的,天大地大,小姐最大。
看她知錯能改的態度良好,春露滿意的點頭,「說吧!什麼事別扯太遠,挑重要的說。」
聽到可以開口了,屏住氣的繡屏大口吐氣。「小姐,奴婢剛才去繡莊幫你拿新來的繡線時,剛好路經定遠侯府,奴婢正想和守的許太哥打聲招呼,誰知門口沒人,一會兒有人出來,卻是取下喜慶的紅燈籠,掛上白燈籠,貼上寫了『忌中』的紙。」
「什麼,左家有人出事了?」溫千染臉色一變,倏地站起身,裙上的繡繃、擺在旁裝了繡針繡線跟剪刀的小籃子被帶得落地。
「奴婢不敢多問,只聽到要佈置靈堂,棺木快運回來了……」人家家裡有事她哪敢多做逗留,趕緊回府。
「怎麼會,我不是做了防範……」難道老天注定的事改不了,她做的事全是白費工夫。
「小姐……」一旁的春露、夏露見她如此,不禁擔憂輕喚,想安慰她幾句。
「不行,我要去找祖父,不問個清楚我不安心。」
溫千染行色匆匆的離開暮色居,臨走前她賞了繡屏二兩銀子,免了她一頓板子,小丫頭心中樂得不行,但看主子神色凝重,也不敢表露,趕緊退下。
到了書房門口,溫千染又卻步了,拍頭一瞧「三省居」三個勁有力的字,她不禁反省起來,是不是她做得太少才無法挽回,心中更是難受。
在她躊躇之時,已從窗子窺見她身影的溫賦就開口喚她了。
沙啞的聲音中帶著疲憊,讓人聽得很不忍。
溫千染讓春露候在門處,自己緩步進屋,一看到祖父黯然的神色,心中又是一揪。
「祖父……」祖父好像突然變老了。
「你知道了?」他唇角抿得緊,好似沉重得很。
她頷首。「是誰?」
「消息傳來是定遠候。」征北還不到五十,老左哪至受得住,白髮人送黑髮人會何其痛心
「左伯伯……只有他嗎?」
溫千染心中咯登一聲,思索起來。
父子三人去,二人還,回來的還是個殘廢……蘇晚蓁近詛咒的話猶在耳邊,可是事情似乎起了變化。
「聽說是中了埋伏,定遠侯為了救墜馬受傷的晉陽而背後挨了一刀,他使了一種叫霹靂彈的武器才逃出生天,可惜回到營地時已失血過多,拖了二天便嚥氣了。溫賦神色哀痛,不是為了左家,也是為了朝廷,朝廷少了一員會帶兵的將軍,著實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