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大哥怎麼了?」
說到左晉陽,溫賦目光幽遠的看向窗外。「不好說。」
「不好說?為什麼?」
「晉陽墜馬時頭部先撞上地面,頭破了個洞,軍醫搶救了許久才救回來,可人卻一直昏迷著。」想到發生在左家人身上的事,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心中唏噓。
「那左二哥呢?」溫千染聽得都快發顫了,實在害怕會聽見噩耗。
「那小子是來亂的,定遠候的死讓左家考二無法接受,他私自帶了五壬人出營為報父仇,誰知在戰役最後清理戰場時,一名重傷未死的胡兵在死前反撲,朝他撲過去,他反手朝那人射了一箭……」
「那應該沒事才對。」如果他善用臂弩,近身就能將人射殺。
「壞就壞在那人臨死前拉弓一射,他沒射中左家老二卻射中戰馬,穿頸而過,馬兒嘶鳴一聲倒地不起,來不及縮腳的他被倒下的馬身壓斷了腿……」報什麼仇,根本是給敵人送菜,左家軍沒了主帥還叫左家軍嗎?
胡鬧,真是胡鬧。
「腿斷了呀!」雖然很不該,但溫千染很想笑,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沒腿的孫猴子還蹦得起來嗎?
二死一殘,如今是一死二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至少定遠候府不會倒。
「丫頭,你還笑得出來,左家都發生這種事了,他們此時的心情肯定很沉重,你不能再隨性而為。」溫賦語重心長的育人。
一想到左伯伯死了,溫千染鼻頭發酸。「祖父,我想到定遠候府看看,也許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看她懂得反省,溫賦欣慰地摸摸她的頭。「那邊還很亂,你暫時別過去,等過幾天再說。」
「我只是去上炷香,很快就回來了。」
溫賦看透孫女心思似的往她腦門輕叩。「為了左家老三是吧!你心裡掛念著,怕他過不去那道坎。」
「祖父,你別仇視左三哥嘛!他看到你可害怕了。」她承認是放不下他,那傻子最會鑽牛角尖了。
這次出征原本左晉元也要隨軍,可是兄長們捨不得他吃苦、想護著他,也是想留個根苗,因此不讓他同行。
她怕他會覺得父親的死、兄長的殘他有極大的責任,想著若是他也去就可以幫他們擋刀防劍,多帶些霹靂彈將敵人全炸上天,那麼左伯伯就不會死,左大哥和左二哥也會毫髮無傷。
「害怕是對的,誰叫他把我的寶貝孫女拐走了。」再過幾年,他想留也留不住。溫賦不由得感慨她為什麼不是孫兒。
「不是你的肉疙瘩?」她取笑的一眨眼。
他哼笑。「長丑了還留著幹什麼,不如割了。」
「祖父,吃不吃佛跳牆、、紅燒果子狸、富貴雞、九轉肥腸、油爆大蝦……春露在廚房準備著,一會兒就能上桌了。」化悲傷為食量,太吃大喝。
「吃,還不走,等轎子抬嗎?」說到吃,溫賦心情轉好許多,這就是吃貨的本性,美食足以給予許多安慰。
「祖父,肉疙瘩還割不割?」她撒嬌的拖著祖父胳臂。
「還想不想吃,再不吃就等著舔盤子。」溫賦懶得看孫女一眼,健步如飛的往幕色居走去。
「祖父……」哼!壞人。
袒孫倆歡歡喜喜地吃著佳看美食,暫且不提左家的傷心事。
第八章 定遠侯府遇大難(2)
與溫府一角的歡樂相較,一片素白的定遠候府是充滿悲慼,一股濃郁的哀傷籠罩全府,久久無法散開。
上了年紀的老侯爺發已斑自,早年征戰受的傷到晚年全爆發出來,他一年比一年衰老,一年比一年體弱,走路慢了,腰也挺不直,得拄著枴杖才走得順,緩慢地前進。
他看著跪在靈堂燒紙錢的孫子,心中的痛不能訴諸於口,曾經他以為他會比兒孫早走一步,沒想到一把年紀了,迎來的卻是裝著兒子屍身的棺木,叫他如何不老淚縱橫。
可定遠候府還要走下去,他的孫兒們也需要他的扶持,他不能倒,也不可以倒,左家人的榮辱就在這一年了。
「起來吧,回房休息。」小孫兒整整一天未進食了,再不吃怎麼受得了,陽兒、開兒等於廢了,就剩下他了。
「祖父,我再燒一會,給爹帶足了銀子上路,他這輩子還沒享過兒孫福。」一開口,左晉元的噪子是啞的。
聽這話,老候爺的眼眶就紅了。「他哪收得到,陰曹地府惡鬼多,半路就被搶光了。」
「不會的,爹是帶兵打仗的將軍,他有很多兵在地下等他,這一下去又是大將軍了,我得多燒點紙錢讓他養兵,要不然他又要罵我不孝了。」地上忽然滴落一滴淚,左晉元以手背抹去臉上淚痕。
「不許哭,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要學他的果敢堅毅,而非懦弱的淚流滿面,我們左家以後就靠你了。」他不自立自強,誰能幫他扛沉重的擔子,他沒有後路。
「我只哭這一回,過後我半滴淚也不流。」他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他把一張一張紙錢丟人火盆裡,彷彿在宣洩心中的悲痛。
「……元兒,祖父老了,幫不了你太多,在我這把老骨頭還動得了的時保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吧!」老候爺歎息道。
「祖父……」聽到他話中的腐朽氣息和無力,左晉元咬緊了牙關,覺得自己不孝又無能,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在父兄的庇護下,他沒吃過什麼苦,一個小小的從七品武官也是蔭襲來的,父親、兄長為他鋪了一條好走的路,希望他不會像他們那般辛苦,能夠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們是他的支柱,一直都在,不管犯多大的錯事都有他們頂著,他頂多挨幾棍子也就過去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柱子塌了他該怎麼辦。
「好了,別難過,人都去了,要振作起精神,我們活著的人還要往前走……」長孫仍然昏迷中,大夫說,再沒辦法醒來,人會漸漸虛弱而死,次孫的腿斷了,他昔日的疏朗開闊全不見了,只剩下自怨自艾,喪氣失志,整日盯著床帳不發一語,有如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