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齒一笑,張手往她玉臂上一握。「我和你是誰跟誰呀!沒必要分彼此,我的全是你的,你要全部拿走也行。」
她一啐,反手往他手背上一拍。「哪學的甜言蜜語,你的一切早在我手裡了,還想拿回去嗎?」
「不拿,不拿,我的本來就是要給你,可是我大哥他……」他心心唸唸至今毫無知覺的兄長。
看他眼裡的憂色,溫千染於心不忍,但不得不把現實告訴他,「頭部的傷不好治,沒有儀器鋪佐,難以分辨傷在哪裡……」
「什麼是儀器?」他好奇的打斷她的話。
她一頓,失笑。「就是幫助大夫治療病人的器具,像你之前遞給我的錫子和拉鉤……頭部比身體的其它部位更重要也精細,如果能清楚知道頭顱裡哪兒受傷,有了足夠的準備,到時打開頭顱治療才萬無一失。」
「你會?」他兩眼炯亮的盯著她。
「我不會。」她父親是神經外科權威,但因為叛逆,她怎麼也不肯接觸神經外科,只在醫學院時上過課,以及大體考師的解剖研究。
「你不會?」他訝然,滿眼不信。
溫千染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你失望個什麼勁,我本來就不是醫者,會醫的人是夏露,不然讓她用銀針試試看,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玉貴妃近日來頻發頭疾,擅長治療頭疾的夜太醫被她留在宮裡,他們認為這是玉貴妃不希望左晉陽被治好,想讓自家兄弟奪軍權的伎倆。
其餘太醫院的太醫來過幾個,大多無功而返。
「你是指針灸?」
左晉元眼睛散發出希望的亮光,他聽說過藥王谷有一種絕學叫「九針之術」,是將九種不同的針插入人體內,藉以治病,世上不少醫者渴望一窺九針的玄妙。
難道夏露有這等本事?
「敢試嗎?」溫千染挑釁地問。
左晉元定定地看著她,毫不遲疑地回笞,「為何不敢。」與其不生不死的躺著,還不如賭一把。
「我問的不是你。」自作多情。
她回頭輕喚,「夏霞。」
看到小姐捉弄自個兒的未婿夫,夏露掩唇偷笑,隨即正色說:「小姐,奴婢沒試過用九針之術治療頭疾,但可以一試,師父說我有他八成功力。」
「才八成?」會不會太冒險了……左晉元猶豫了,想著不如想法子請來夏露的師父。
溫千染朝他最軟的腰肉一掐。
「還嫌棄,夏露的師父是皇上請都請不來的神醫,別說八成,有六成本領太醫院的太醫就不及她。」
「染染,你真兇悍……」他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你說什麼?!」杏眸一瞪。
沒志氣的左晉元連忙低聲下氣地討好,「儘管捏,想捏哪裡都行,我皮厚,不怕疼,就那裡不能捏,捏爆了我們左家就絕後了……」他往兩腿中間一瞄,意有所指。
「下流。」她驀地臉紅。
「不下流,傳宗接代是正經事。」看她臉紅,左晉元又被迷得忘了正經事,「染染,你想要幾個孩子,我們最少生五個好嗎?像岳父岳母一樣四男一女。」
想到有一個像她的女兒,左晉元笑得嘴都闔不攏。
「滾開。」誰要生那麼多,又不是母豬。
「不滾,就要黏著你……」誰叫她是他的染染。
第十章 突如其來的別離(1)
白幡飄動,紙錢滿天飛散。
哀戚肅穆的氛圍籠罩京城上空,烏雲黑壓壓的一片竟不見天日,微暗的天色彷彿風雨欲來,風吹得人心浮動。
除了左家親眷外,不少武官心有慼慼,主動前來送行,七皇子朱子塵也來了,代替他母親謹妃來送舅父一程。
溫賦為其念惇文,偭懷定遠侯的種種功績,他聲情並茂的說著左征北的生平,用最感人的語氣描述錚錚鐵骨的男人,以感慨的聲調來形容已逝的英雄,讓人刻骨銘心的記住定遠候為朝廷效力,戎馬一生。
其實他是念給皇上聽,念給有意中傷、惡意抹黑的佞臣聽,念給天下百姓聽,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定遠候府的存在代表什麼意義,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過世而永遠沉寂,左家軍是不朽的傳奇,唯有左家人能駕驅,誰也取代不了。
感念溫賦的義助,老候爺頻頻拭淚,老友的相挺令他熱淚滿腮,他想他到死都會記住這份恩情。
定遠侯府不會敗落,只是沉潛。
但是讓人詫異的,除了左晉元,外傳已經殘廢、甚至已死的左晉陽、左晉開居然都在,一個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士兵攙扶著,臉色蒼白了些,看似氣虛無力,卻捧著父親牌位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個坐在輪椅上手持招魂幡,不停地揮動。
原本左晉開是讓人抬著走,可是抬高,人的高度超過棺木,是為不孝,因此溫千染連夜畫了圖,謊稱是看到路人推著板車才想出輪椅這種東西,而她祖父又調出兩名工匠局的工匠,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趕製出來。
至於左晉陽的甦醒卻是費了一番周折。
看到生不如死、活死人似的丈夫,淚已哭干的柳依衣瘦了一圈,神情憔悴,少了些許的鋒利和蠻橫,多了心已死去的滄桑。
當初是她先瞧上左晉陽,求皇上賜婚,左晉陽原本不願,另有所愛,他坦言沒法接受她刁蠻的個性,可在她的堅持下,皇上還是賜婚了。
兩人婚後生活雖小有磨擦,但仍過得下去,等到女兒左鳳如出生,左晉陽終於對她生出一些情意。
因此看到小叔子帶來的大夫年紀這麼小,她二話不說的拒絕醫治,覺得不能信任,她只要丈夫活著,不願讓他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就算守一輩子活寡也要守著丈夫,他是她的命。
勸說無效的左晉元氣得想把屋子拆了,還和柳依衣大吵了一架,但是她一點也不退讓,固執己見。
後來溫千染請來不忍孫兒受苦的老侯爺作主,老候爺說有機會為何不試,他不願原本能馳騁沙場的長孫從此只能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