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風舟許是讀懂了她的想法,抬手替她理了理發角被風吹起的髮絲,「過些時日拾掇得漂亮些,我父親會從京城趕來,親自上門來提親。」
「好。」任瑤瑤下意識順從的點頭,轉而又猛然抬頭,平日靈動的雙眸瞪得如同兔子一般,「你說什麼?」
隋風舟唇角勾起,笑意漸漸在眼裡瀰漫,「我說,我要娶你為妻,唯一的妻,不會有平妻小妾通房……」
任瑤瑤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多日的擔心煩躁一股腦湧了出來,「我不會勾心鬥角,不想被關在後宅,我……我害怕。」
隋風舟伸手攬了她在懷裡,輕笑間,胸腔微微顫動,卻在任瑤瑤的世界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放心,只有你,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妻子。少年結髮妻,白首不相離。」
巨大的幸福衝擊得任瑤瑤有些暈眩,就連隋風舟什麼時候離開,父母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劉氏同任大山一進院子,見到閨女臉色紅透的呆呆坐在椅子上,還以為她又得了風寒發熱,嚇得趕緊圍上來。
劉氏伸手去摸她額頭,焦急間道:「瑤瑤,是不是在風口裡睡著了,怎麼又發熱了?」
「我去請大夫,瑤瑤別怕啊!」任大山也是扔了裝家什的獨輪車就要出門。
任瑤瑤趕緊起身攔了老爹,又抓了娘親的手。「爹,娘,您們別擔心,我沒事,就是……」
她想說隋家要來提親的事,但又怕事情有變動,萬一惹得爹娘整日惦記,隋風舟卻變了卦,那爹娘該如何氣惱?
「我就是有些熱。」
劉氏抬頭望望已經漸漸接近秋日尾聲的天空,比之先前可是更寒冷許多,難道是閨女心裡有事煩悶……
「那好,今日攤子賺了好多錢,讓你爹買幾碗冰酪回來,咱們一家也涼快涼快。」
劉氏順著閨女的話說,難得爽快一次,不等任瑤搖應聲,已經被去外頭玩耍回來的輝哥兒還有任月月聽見了,兩個孩子歡喜得一蹦三尺高。
要知道,冰酪十文錢一碗,先前隋風舟同他們做「同窗」的時候,請他們吃過幾次,摳門的爹娘可是從不曾買過呢,如今還沒入冬,秋老虎不時發威,還能吃得到,再過一陣子天氣冷了,想吃也沒地方買去。
「好啊,好啊,我要吃加果子的。」
「我也要,我也要!」
兩個孩子笑得蹦跳不止,一邊一個抱了老爹的胳膊出門,留下劉氏笑罵幾句,也去準備晚飯了。
任瑤瑤慢慢整理好針線筐,狂跳的心也終於平靜下來,心頭不知怎麼就冒出前世看到的一句話,「我之一生都在尋找靈魂伴侶,得知,我幸,不得,我命。」
如今,生命到了轉捩點,得與不得,看她喜愛的那個男子,也看天意……
可憎,她卻是不知道,這個決定因素還有一部分握在某個盛怒的老爺子手裡。
忠義侯站在周府門前,積攢了一路的怒氣,在見到熟悉的門楣時卻是一點點消失了。
當年他大戰得勝,班師回朝,路過塞安縣的時候碰到了上香遇蛇的周家獨生女,天降姻緣,兩人把彼此種在了心裡,他放棄了尚公主的榮寵,她放棄了爹娘隨他遠嫁京城,不想,只有兩年就香消玉殞,留下一個病弱的兒子。
而他沒有忘記當年的誓言,卻因為整個家族的重擔,逐漸的選擇了沉默,放棄了注定不會成為將軍的長子。
任憑這個兒子獨自走天下,獨自找尋出路,做為父親,他算不得稱職,做為夫君,他愧對為他拋下一切的髮妻……
隋風舟聽到消息,出門迎接的時候,見到父親望著門楣發呆,秋日的陽光在他頭上肆意閃耀,照得那些銀白色的髮絲越發扎眼,都是無情歲月的手筆。
他趕緊上前行禮,「父親,一路辛苦,進門喝杯茶吧。」
「唔。」忠義侯回過神來,開口想說什麼卻在見到兒子紅潤的臉色,突然轉了話頭兒,「天氣都要轉冷了,你還出來,趕緊進去!」
說罷,他抓了兒子的胳膊直接扯著進了院子。
隋風舟抬眼望著身前,父親不再如同兒時眼中那般偉岸的身軀,心頭酸卻還是沒有多說什麼,現在他的身子可不是如從前那般一照太陽就中暑,一吹風就發燒,出來迎迎他算什麼,練弓騎馬都沒問題。
周福自從聽到忠義侯來了,就忙得如同陀螺一般,收拾主院,安排飯食,茶水點心……
當年他還跟在老管家身後伺候的時候,遠遠看過這位侯爺一眼,如今二十年過去,簡直物是人非。
不想忠義侯還記得他,擺手招呼道:「小福子,你如今管了這院子?」
「是,侯爺。」周福激動至極,上前磕頭,卻聽侯爺問道——
「你們少爺可有往來的女子,可有外室生下子嗣?」
這話別說周福不知道如何接話,就是隋風舟都差點噴出了嘴裡的茶。
他悶悶咳嗽兩聲,抬頭望向父親卻是有些疑惑,按理說,出了這等大事,侯府坐了風口浪尖,父親該氣惱才是,怎麼眼下卻是問了這件風馬牛不相及之事?
周福不知如何是好的瞧瞧忠義侯,再望望自家少爺,乾脆裝了鴕鳥,認真數起了地磚。
終於,隋風舟開了口,「周叔,你下去忙吧。」
「是,是。」周福爬起來就走,半點都沒有猶豫。
忠義侯看得吹鬍子瞪眼睛,「怎麼,這宅子姓周,本侯爺就說了不算了?」
「兒子不敢,父親有話儘管吩咐。」隋風舟語氣淡淡,哪裡有半點「不敢」的樣子。
忠義侯氣得拍了下桌子,「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先前獻糧就不曾同我商量一句,如今又獻了搾油之法,更是半個字都沒透露一個。你以為朝堂是你手中的玉石把件兒,能隨意玩弄?一個不好就毀了侯府百年根基!」
隋風舟低頭喝茶,任憑父親發火,卻是沒有應上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