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瑤被娘親喝罵,但心頭也是舒坦,上前抱了娘親撒嬌。
「娘,路上太平著呢,總有馬車來往,不會有事啊。」
劉氏到底捨不得掐閨女兩把,想起早晨在孩子爹嘴裡問出的幾句,苦口婆心地勸道:「大戶人家講究多,咱們家窮苦也別沾邊了,萬一得罪了人,以後怕是更不好過,還是選個旁的位置吧,不是說城南有處也不錯嗎?明日讓你爹帶你再去看看。」
「好,娘。」
任瑤瑤心裡自然是沮喪的,但她盼著能支起攤子,賺錢養爹娘弟妹,便也很快打起精神琢磨新位置了。
殊不知,城裡周家後院,隋風舟這會兒已經是睜開了眼睛。
入眼處的床帳依舊微微顫動,這種暈眩無力,於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
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懊惱之色,轉而卻是硬撐著坐了起來。
周福正好端了湯藥從外頭進來,眼見主子醒了,歡喜得不行,三兩步搶到近前就嚷道:「少爺,您醒了,還頭暈嗎?有哪裡不舒坦?劉大夫說了,您是在車裡太久悶到了,以後多休養就沒事,他又給您開了些補藥,您快趁熱喝了吧。」
隋風舟掩蓋在寬大袖子裡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眼裡也從懊惱換成悲涼。
堂堂好男兒,不能子承父業、上陣殺敵也就罷了,居然連坐車久了都不成,如此孱弱實在讓人無力至極。
但這能怪誰呢,責怪為了生下他難產而亡的娘親,還是竭盡全力為他留著爵位到如今的父親……
「少爺,喝藥吧。」周福伺候了主子多少年,到底還能猜到一些,心裡跟著難受,小心翼翼地又勸了一句。
「放著吧,方才沒喝藥不是也醒來了。」
這話算起來有些賭氣了,周福心急,脫口就道:「少爺您可不能這麼說啊,方才您倒在門口,老奴急得亂了陣腳,還好有個姑娘上門,告訴老奴給您解了衣衫鬆散,又調了一碗水讓您喝下,您這才醒來呢。」
隋風舟挑眉,突然想起,下車之時他就已經有些暈眩,但不願外人看了熱鬧,於是硬挺著上了台階,沒想到還是沒能堅持住,倒下前只覺得台階有些綿軟,難道……
「那姑娘為何上門,方才……可有壞了她名節?」
周福趕緊道:「少爺放心,那姑娘是個明理又心善的,幫著老奴把您扶進門,並不曾說什麼。至於她上門……嗯,是為了東邊那處外牆,聽說這姑娘要在市集裡支個賣吃食的攤子養家餬口,但您也知道咱們家裡那外牆是高人指點過的,事關少爺的……嗯,所以,老奴沒答應,真想不到反倒是人家姑娘幫了大忙。」
隋風舟冷笑,掃了一眼桌邊冒著熱氣的藥碗,「聚攏生氣?若是有用處,直到今日我為何還是這般半死不活?備一份謝禮送去,再告訴那位姑娘,外牆可用。」
「少爺,這怎麼成啊,老太爺當初費了很大力氣才尋了……」
周福急壞了,想要阻攔,隋風舟卻是擺了手,他只得把所有話都嚥了回去。雖然自家少爺平日極和氣,不會輕易責罰任何人,但決定之事也是半點都不能更改。
「是,少爺,老奴這就去辦。」
第五章 厚禮相謝(1)
兩匹細棉,兩匹綢緞,兩罈酒,一大條豬肉,外加一布袋粳米,一袋子細面,林林總總放在一起很是社觀,這般擺在任家的草棚裡,很是有些格格不入,明明都是些平常的吃用之物,偏偏被這座簡陋得連周家馬房都不如的草棚對比之下,好似矜貴了很多。
周福不動聲色的把任家裡裡外外打量一遍,很慶幸今日釆買謝禮時靈機一動選了實用之物,若是買了香扇或者首飾之類,怕是這一家子也要送進當鋪吧。
任瑤瑤站在一旁眨巴著大眼睛,很有些受寵若驚。自己不過是幫個小忙,人家就送了這麼一份厚禮過來,實在有些受之有愧啊。
不,對於家徒四壁的任家來說,這根本不是厚禮,而是送了一份「家底」啊。
「周管家,這禮實在太重了,我不過是趕巧幫了一把,實在當不得這些東西!」人家剛來時正式自我介紹過了,說是姓周名福,她當然也順勢改了口。
周福仔細打量任瑤瑤神色裡並沒有什麼貪婪和虛假,很有幾分真心推辭之意,心裡因為出借外牆的郁氣倒是淡了很多。
這樣的姑娘實在是個不錯的,就算借了外牆,也不會給周家帶來什麼麻煩吧……
「姑娘客氣了,上午實在是多虧姑娘指點,我們少爺才能那麼快醒來。這些謝禮是我們少爺親自吩咐的,姑娘若是不收,我回去也沒辦法同少爺交代。」
「說句實話,姑娘家裡怕是也正缺這些東西用啊,還有,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說不定還要姑娘照拂呢。」
「鄰居,照拂?」任瑤瑤聰慧,立時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難道……」
周福見她眼睛瞪得圓溜溜,一半猶疑一半驚喜,很是靈動,於是笑道:「就是姑娘想的那般,我們少爺聽說此事,讓我給姑娘帶句話,說是外牆可用。」
「真的?!」任瑤瑤喜得差點兒蹦起來,原本以為這些布匹糧食之類就是謝禮了,沒想到真正的謝禮是捎來的這句話,反倒那些東西才是搭頭兒。
「太好了!周管家,請你一定代我謝謝你們少爺,這真是……太好了!」任瑤瑤喜得語無倫次。
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那處好位置,烤餅攤子的生意就成了一大半了。
「好,姑娘放心,我一定把姑娘的謝意帶到。」
周福拱拱手告辭,但是出了門後又遲疑的轉身,「任姑娘,嗯,我們少爺……」
任瑤瑤眼見他為難,心領神會的立時保證,「周管家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以後借了貴府的外牆,還望管家多多關照呢。」
周福忍不住點頭,心裡讚一句聰明。
青布小馬車一如來的時候一般,碾壓著西斜的日光拐上大路,很快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