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閨女有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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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輝哥兒和月月兩個七歲的孩子,也是黑黑小小,滿臉惶恐的擠在爹娘身邊,連街邊乞兒都不如。

  這一家子,怎麼看怎麼是一個大大的「慘」字。

  圍在周圍看熱鬧的婦人,有的實在忍不住,小聲說道:「這老二一家太可憐了,平日就沒停了活兒,一家子連兩個小的都在打豬草、砍柴呢。」

  另一個婦人也接話道:「就是啊,都是任家的兒孫,怎麼就兩個樣兒?」

  「人心都是偏的,你們沒看……哼哼,一家人有吃苦的,當然也就有享福的了。」

  一個平日同劉氏處得不錯的小媳婦仗著新嫁過來沒一年,裝作不懂事,很是說了幾句公道話。

  「大伯一家都是穿金戴銀,可沒人做活兒啊,怎麼就二嬸一家連飯都吃不飽?明明院子裡空房間那麼多,偏讓他們住馬房,瑤丫頭就是生生被凍病的!都是兒孫,四奶奶也太偏心了!我二叔不會是小時候從外邊抱養的吧?」

  「嗯哼!」

  本來坐在椅子上,瞇著眼睛好似在曬太陽的兩個族老,聽著婦人們這麼說,有些裝不下去了,睜開眼睛開口道:「老二媳婦,家長裡短的事,能過去就過去吧,你是個好的,村裡人都知道。回去吧,我下午勸勸你婆母,給大丫頭找個大夫來看看。」

  和稀泥!族老們一向如此,不肯擔麻煩也不肯無利起早。

  劉氏恨得咬牙,若是婆婆肯出銀子,她的閨女會這樣一隻腳踏進閻王殿嗎?之前兩日她已經跪著求了十幾次,哪次換來的不是打罵?

  抱著閨女跑去城裡求醫,卻半文錢都拿不出來,所有醫館都不肯救治。

  眼見閨女就要沒命了,她難道還要帶著小兒子、小閨女繼續讓人家折磨到死嗎?

  「好,既然族裡不給我們母女做主,我也不活了。與其活活累死餓死,不如今天先死了,還少受些罪!」

  她說著話,抹了臉上的眼淚,抱起氣息更弱的閨女猛然起身就往祠堂的廊柱上撞去。

  任家祠堂是百年前一位先祖所建,先祖官拜知府,榮歸故里後特意讓人尋了好木料,建了這祠堂。即便過了一百年,任氏再無人才,但祠堂卻依舊完好如初,廊柱也不曾被蟲蟻啃蝕,若是撞實了,可真是會要人命啊。

  「快攔住她!」

  「哎呀,二嬸子!」

  眾人都驚得趕緊阻攔,七手八腳扯回了抱著閨女的劉氏。

  劉氏死命的掙扎,放聲大哭,「真是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讓我帶著閨女死吧,否則就是活受罪啊!」

  婦人們都是紅了眼圈兒,紛紛勸著,「二嬸子,不能這樣啊,要想開點兒啊!」

  正是鬧著的時候,突然院外又走來四五個人,老的少的都穿著綢衫,面色紅潤白胖,顯見平日沒少享福。

  這會兒眼見眾人模樣,那老婦人卻是罵開了——

  「爛心肝的小娼婦,整日偷懶扯閒話兒,今兒還膽大包天,攛掇我兒子來分家,我打死你這個黑心貨!」說著話,這老婦人就拔了頭上鍍金簪子要去戳劉氏的眼睛。

  她一旁的中年婦人年歲也有四十左右了,卻穿了件大紅刺繡褙子,手上套著明晃晃的金鐲子,兩腮的肉擠壓得鼻子眼睛更小了,很有些暴發戶的刻薄模樣。

  眼見婆母就要「行兇」,她假意阻攔,但嘴裡卻是火上澆油,「娘啊,雖然二弟妹又饞又懶,還老是偷東西扯閒話兒,但畢竟是一家人,您可不要同她生氣,否則氣壞了身子,她又要出去說您裝病折磨她了。」

  不必說這老少婦人就是任家老夫人及大夫人了,雖然住在一個村子裡,別人家都是嬸娘嫂子的喊著,她們卻擔了個夫人的名頭,原因無他,就是兩人身旁站著的那個中年男子——任家老大任大義,萬年不第的秀才老爺一名。

  就如同村長也算個頭兒一般,秀才不大不小的也有些身份,起碼家裡可以少納一個人的糧稅徭役,出入縣衙也不必跪官老爺。

  於是,除了兩位族老,其餘眾人即便心裡看不起,也都是低頭行禮。

  任家老夫人陳氏很是驕傲的抬起了下巴,冷冷「哼」了一聲,末了很有幾分不客氣的望向兩位老爺子,「他二爺、三爺,我家這惡婦跑來鬧事,你們怎麼不叫人大棍子打出去?惹得村裡人到處吵嚷,外人聽了,萬一壞了我家老大的名聲,以後他可怎麼做官啊!」

  任大義沒有說話,但卻捋了捋稀疏的鬍子,顯見也很為傷了自己的顏面不滿。

  兩個族老本來還想客套兩句,畢竟百十年來,任家也就出了任家老大這麼一個秀才,可是聽到任老太這般大言不慚,呵斥家裡下人一般呵斥他們,兩人都有些不喜。

  於是,身形瘦小的二爺爺當先開了口,「老妹子,你家裡的事按理說我們不該多嘴,但族人都聚集在此居住,老二一家平日什麼樣大夥兒也都清楚,你即便有所偏心,也別做得太過,否則傳揚出去,當真傷了老大的聲名,那可怪不得別人了。」

  「是啊,聽說秋天時又要大考了,到時候可是會有官老爺下來考察生員名聲的,哼!」一旁的三爺爺也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刀。

  果然任大義鬍子抖了抖,趕緊攔了還要說話的老娘,一邊給兩老行禮一邊說道:「兩位長輩誤會了,我娘也是疼愛老二一家,見不得他們夫妻行差踏錯,這才多有管教,沒想到弟妹想不明白,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還要再說,不料劉氏卻是氣得渾身顫抖。

  這麼多年,大伯子要去詩會,去酒樓會友,要做新衣衫,要買文房四寶,還要買把玩的小玩意;老太太要吃點心,大嫂身子「虛弱」要長年喝人參湯將養,大侄子要讀書,大侄女要新衣裙、新首飾參加小姐們的聚會……

  家裡三十畝旱田、十畝水田,都是他們一家五口在照管,春種秋收,忙個不停,還要做飯洗衣、餵牛。任大山農閒時節還要進城打短工,她要做繡活兒,所有銀錢一文別想落下,最後一家人吃不飽穿不暖,閨女要病死了都摳不出一文錢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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