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哥兒和任月月先前吃了點心,這會兒還在回味那甜美的味道,哪裡有心思吃花生,跑去村裡尋夥伴們炫耀了,倒是讓任瑤瑤多了功夫琢磨這花生和大豆。
前世任家就有個搾油的小作坊,因為綠色食品越來越盛行,土法搾油也跟著火了一把,任家的生意雖然不能讓家裡暴富,但供給她這個先天性心臟病的女兒到處治病沒問題,甚至最後換心臟都不用借外債,也算是「勞苦功高」。
任瑤瑤因為不能跑跳,日常在家倒是把自家生意看了個全套。
這會兒突然聽說娘親要借菜籽油,立時就想到了花生油和黃豆搾油豈不是更便宜,更美味?
但重活一世,她到底也謹慎許多,特別是在這個並不熟悉的世界。
於是,她把話頭兒在嘴裡琢磨了半晌才問道:「娘,這花生和黃豆就沒別的吃法了嗎?」
「別的吃法?」劉氏忙著往灶台下添柴,聽到這話,還以為閨女不想吃煮花生,於是道:「家裡沒有鹽巴了,否則拿鹽水煮花生和黃豆更好吃,城裡飯館還有人拿這個下酒呢。」
任瑤瑤聽得心急,但還是耐著性子換了種說法,「娘,菜籽油是不是用菜籽搾的?」
「當然了。」劉氏驚疑的看向問了一個傻問題的閨女,把濕手在衣襟上擦抹了一下,接著貼上閨女的額頭,發覺並不燙手,這才鬆了一口氣。
「菜籽油不是菜籽搾的,難道還是樹皮搾的不成?」
任瑤瑤咧嘴,堅持的又問道:「那菜籽油貴嗎?」
「貴,一斤要一百多文呢,你爹要做工七八日才能買一斤。你忘了,去年你燉菜時多舀了那麼一勺,心疼的你奶奶抬手打得你額頭磕灶台上了。」
劉氏說罷,趕緊吐了兩口口水,如今一家人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很是不願意再想起先前當牛做馬的日子。
「你病還沒好呢,趕緊先歇著。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來了?閉眼睛睡會兒,醒了就能吃飯了。」
任瑤瑤還想再問,卻是見老娘又出去撿柴火了。
她無奈,到底還是挪過去看了看布袋裡那些紅皮花生和黃橙橙的大豆,雖然不如前世見到的那般顆粒飽滿,但確實是兩樣搾油的絕好原料沒錯。
她依靠在微微有些溫熱的炕頭,腦子裡控制不住的瘋狂運轉起來。
都說,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這話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重活一世,留下了前世記憶,又沒有了千瘡百孔的心臟拖累,能同常人一般跑跳笑鬧,她已經很是感激了,不想老天爺對她如此疼愛,居然又送了這樣一條金光閃閃的財路。
無論是花生還是黃豆都比菜籽要搾油來得多、味道好,相信一經推出,即便不用賣百文一斤,半價售賣也足以讓家裡一夜暴富,而且是富得流油,但是……
「哎呀,孩子他爹,你這是怎麼了?」
劉氏在林子邊上尋了些枯樹枝回來,剛到草棚門前,就見任大山臉色煞白,衣衫沾了血色,慢慢從土路上蹣跚走回來。
她雖然常埋怨自家男人愚孝,不肯反抗老娘半點兒,以至於全家都被折磨得差點沒了性命,但到底是自家男人,頂樑柱一樣的存在,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不吃驚,不心疼?
她扔了手裡的柴火就奔了過去,剛一扶了丈夫的胳膊就惹得他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氣。
「別擔心,我沒事,就是掄鎬頭慢了,趕上差官惱著,挨了幾鞭子。」
任瑤瑤正好從門裡迎出來,聽到這話,心裡的大石就更重了。
她方才擔心的就是這個,即便她有通天財路,但家裡連自保之力都沒有,若是傳出搾新油之法,無異於一個孩童手托黃金行走在鬧市,恐怕全家人還等不來暴富,反倒要先丟了小命。
「爹,快進屋。」
「閨女,你怎麼出來?爹沒事,你快進去。」
任大山雖然沉默寡言,但對於差點病死的大閨女可是相當愧疚,若不然也不會不等家裡安頓好就跑去做工,只為了趕緊賺些工錢買糧食,早早養好閨女的病。
劉氏沒有空閒聽父女倆說話,扯了丈夫的胳膊塞到閨女手裡,扔了一句就匆匆奔往村裡去了。
「閨女,扶你爹進去,我去你七嫂子那裡借些糧食,再要點傷藥。你七哥常上山打獵,家裡肯定備了傷藥。」
果然被劉氏說對了,不過片刻,她就真的端了半盆包谷外加一小瓶藥粉回來。
任大山背上的鞭傷看起來嚇人,其實不過是皮肉傷,不曾傷到骨頭,抹了藥就好受許多。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家人也沒有燈油可燒,藉著灶台的火光吃了一頓摻了花生粒的包谷粥。
任大山和劉氏眼看著三個孩子,大閨女大病未癒,二閨女、小兒子瘦得跟小雞崽沒什麼分別,眼圈兒都有些紅,但好在一家人已經分家出來,先前在老宅,還不是同這會兒一樣吃不飽?以後他們夫妻多賣些力氣,就算吃野菜也總是挖回來進自家孩兒嘴裡,總比在老宅時候,就是野菜也要先緊著家裡兩頭肥豬要好得多了。
窗外月色明亮,一家五口吃過了飯擠在炕上,說起來當真是窮得頭頂沒有片瓦,但卻分外安心。
輝哥兒和任月月睡得早,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嚕,劉氏和任大山聽著大閨女好像也睡了,於是就起身把衣衫給閨女又蓋了蓋,轉而一起出門去拔房前屋後的雜草。
即便是臨時落腳,但家總要有個樣子,不能添置什麼東西,也要乾乾淨淨的啊。
「孩子他爹,明日請半日假,先去縣裡買些糧食和包谷種子,可以先用賣地的銀錢,等咱們倆的工錢發下來再存著,過幾日把兩畝沙地種上,若是老天爺開眼,咱們秋時收幾擔子包谷,總能讓三個孩子熬過這個冬日。實在不成,我就去繡莊接些大件活計,晚上多熬一會兒也能攢下幾個錢。」
劉氏先前在祠堂裡當真是如同死過一次了,如今豁出去反倒潑辣很多,而且又離了婆婆眼皮底下,對今後的日子簡直有太多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