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嬤嬤一見在園子裡頭探頭探腦的輕笑,朝著身後那些五大三粗的僕婦們點點頭,原本還在雲裡霧裡的輕笑便被那些僕婦們扯住,拉著就要帶走。
「嬤嬤……婢子做錯了什麼?」
「都已經落鎖了,不好好的在自個兒的屋裡歇著,竟然還在外頭遊蕩打探,想來你手頭上必然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我身為管事嬤嬤,自然要將你帶下去問清楚。」
也不知道這丫頭打探到了什麼,反正照著老夫人的意思,今夜裡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得想法子讓她們閉上嘴,所以她是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我可是大小姐的大丫鬟。」見管事嬤嬤板著臉,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輕笑暗叫聲不好,連忙抬出自家主子,雖說此舉只怕也無法讓她全身而退,但不管怎樣她總得試上一試,興許能鎮住這個老嬤嬤。
「大姑娘那兒,老奴自會去解釋,不勞你這個丫頭提醒。」
管事嬤嬤說完,朝著那些婆子一頷首,幾個人便摀住了輕笑的嘴,連拖帶拉的將她給帶走了。
瞧著自己離芳菲院愈來愈遠,輕笑心急萬分,希冀自己那脾性軟和的主子能出來救自己一命,所以她拼了命地掙扎、大喊,試圖將動靜鬧得大些,可是芳菲院主屋的門還是緊緊的關著,彷彿壓根沒有人發現院子裡少了一個她。
就算旁人不知,可是她方才出門明明是主子允許的,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呢?莫非……
突然間,輕笑停止了掙扎,難怪方才小姐一直不讓自己出門察看,直到紅殊退下去睡了,小姐這才讓自己出門。
這是要借刀殺人啊!
只怕自己和二夫人私下做的好事,主子早就一清二楚,她不好自己出面處置,就藉著自己那要命的好奇心將自己推上了絕路。
可是那個傻傻笨笨、心軟得跟水似的主子,什麼時候竟然有了這樣的心計和手段?
是因為那一回受傷瀕臨死亡之後嗎?
若是她記得沒錯,打自那一回主子傷了頭,差點命喪黃泉之後,性子便有些變了,再想起方纔她那毫無情緒、讓人害怕的眼神,輕笑的心如墜冰窖一般,她很清楚,以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心狠,自己只怕沒有活路了。
前廳裡,氣氛很詭異,沐家那些除了逢年過節才能聚得齊全的老爺、夫人們,難得齊聚一堂。
原本態度強勢,幾乎是在沐府裡說一不二的二夫人方氏,如今正滿臉是淚的哭倒在沐二爺的懷裡,哪裡還有半點高門主母的氣勢。
「老爺……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突然間,趴擦一聲的脆裂聲響起,一個景德鎮的青花磁碗便成了地上的碎片,熱燙的茶水也潑上了方氏的鞋面。
方氏的哭聲頓時止住,她有些愕然地瞧著自己腳邊的那些碎片,再順著往前一看,便見老夫人正眸光幽幽的瞪著她,她嚇得脖子一縮,用紅腫的雙眸怯怯地瞧著老夫人。
「你倒是還有臉哭!」
「老夫人,我……」
「你什麼你?好端端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敢逃婚,逃的還是皇上指的婚,這就是你平素千嬌百寵的掌上明珠?你還好意思在這兒哭?!」
「老夫人,娟丫頭只是嚇壞了,她素來就是個單純的,突然被皇上的指婚嚇著了,才會做出逃婚這樣的傻事,老夫人,媳婦求你了,娟丫頭如今只帶著兩個貼身的丫鬟就離了府,指不定會遇著什麼樣的事情,咱們……」
方氏不但能攏著沐老夫人的心,也將沐家的後院打理得井然有序,整治通房小妾的手段更是十足十,持家有道這四個字放在她身上,絕對是適合的,然而她對一雙兒女卻是溺愛至極,只要他們開口,任何想要的東西都能到手,縱使做錯了事,也不曾真正得到懲罰,兩人都被養得十分嬌貴。
尤其是女兒,更是在沐府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便連沐家那個被皇上納為貴妃的姑奶奶,都是極疼愛這對兒女的。
「跑……跑就有用嗎?這是聖旨,聖旨既然已經下了,就萬萬沒有轉圜的餘地,你以為貴妃捨得將娟丫頭嫁給那個王爺嗎?可皇上都開了口,她又能如何?現在娟丫頭跑了,咱們沐家人人都是欺君之罪,你以為她真能逃得了嗎?」沐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氣得用手中的枴杖用力敲擊地面。
那重重的撞擊聲,聲聲敲進了沐家眾人的心窩裡。
原本還樂得看戲的沐三爺和沐四爺,連同他們的夫人聽到這裡,不免也都開始發慌了。
「娘……其實也未必有這般嚴重,娟丫頭不過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跑不遠,只要咱們多派點人手,悄悄的找著,應該是能找著人的。」沐三爺見老夫人生氣,連忙出言緩頰,雖然他與兄長之間總有些利益之爭,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袖手旁觀看笑話的時候。
誰都知道沐家的老夫人就是沐家的定海神針,她年輕時足智多謀,屢屢獻計助自己的夫君一路從小官一步步地入了閣,還讓自己的女兒進了宮,為自己的夫君和兒孫鋪路。
所以在沐家,老夫人的話宛若聖旨,從來沒人敢拂逆。
「找著了以後呢?若是娟丫頭還是不願意嫁,不一樣是欺君嗎?」輕輕地撂下這句話,沐老夫人便半瞇著眼抿著唇不再說話,若不仔細看著,還以為她老人家走了神。
原本微微鬆了口氣的方氏,聽到這話,才稍稍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來。
做為沐家的媳婦那麼久了,她很清楚,別瞧著老夫人總是樂呵呵的像尊彌勒佛,可其實是個心最硬的人,任何人,只要危及沐家的利益,便是平日再得老夫人的寵愛,那寵愛也會在片刻之間灰飛煙滅。
想到這裡,方氏的心一緊,連忙鳳眼兒微挑,看向伺候在一旁的貴姨娘。
貴姨娘輕輕頷首,卻是沉吟了一會兒後,才怯生生地朝著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卑妾其實覺得這件事倒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