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嬌弱的嗓音,沐老夫人原本半闔的眼倏地瞪大,渾身更是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氣勢,顯然對於一個姨娘能出現在她的廳裡,很是不悅。
知道沐老夫人向來最重視規矩,貴姨娘自然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該在這個當口出現在這兒,可她卻不能不來承受這樣的怒氣,她雙膝一跪,連忙開口請罪,「卑妾自知身份低微,可是一聽姑娘不見了,心裡著急,又想著多一個人許能多一分頭緒,這才悄悄跟著二夫人來了,請老夫人恕罪。」
沐老夫人其實也沒多大心思在這種時候去為難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人,只是瞧著她好一會兒,說道:「你方才說這事不難,你倒是給我說說,怎麼個不難法?」
「其實皇上的聖旨只說了將沐家的姑娘嫁給穆王,可又沒說是哪一位姑娘。」
此話一出,幾個爺們頓時面露喜色,果真女人的心思就是比男人細膩許多,男人又怎會注意到聖旨上竟有這樣細微的漏洞。
其實這一點沐老夫人早就注意到了,可偏偏目前沐家嫡出的小姐也就只有一位,她本還以為貴姨娘能說出什麼好主意,誰知這主意竟是個餿的,她冷笑道:「還以為你真有什麼法子,可你就沒想到聖旨上就算沒有指明是誰,可誰不知道沐家的嫡出小姐只有一位,難不成你還想讓那些庶出的姑娘去嫁給堂堂一個王爺?這樣倒是沒有抗旨,卻是大大地打了皇上的臉,你覺得皇上會同意嗎?」
第1章(2)
「老夫人,你莫非忘了,其實在咱們沐家的家譜上,嫡出的姑娘可不是只有一位,還有一位大姑娘,就住在芳菲院裡頭。」
沐老夫人聞言,更是陰沉著臉,直瞪著貴姨娘,芳菲院裡頭的那個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
府裡頭的人大都知道,雖然沐家在吃穿用度上並沒有苛待芳菲院裡頭的那位姑娘,可對她向來不聞不問,也不曾允她出過院門,更別說出去交友上門之類的事,就連她前陣子磕傷了頭,也是那院子的丫鬟再三請求,才能請得了大夫,保住了一條命。
那個院子裡的人,在沐家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尤其是在沐老夫人面前,少有人會提到那個姑娘,因為只要提到,沐老夫人就會發怒。
可如今事態緊急,儘管知道提起那人會讓沐老夫人不喜,可費盡心機籌謀了這一切的方氏,又怎麼可能放棄這能轉圜一切的機會,連忙朝著貴姨娘又使了個眼色。
貴姨娘見狀,連忙又大起膽子,假裝沒有看見沐老夫人的怒意,急忙說道:「要說起來,這聖旨上所指的姑娘可不就是指芳菲院裡頭那位嗎?」
「是啊是啊!」貴姨娘一開口,方氏也跟著附和道:「老夫人,娟丫頭是絕對不能嫁給穆王的,先不說前程,就說穆王暴虐的名聲,娟丫頭這樣細緻的人兒嫁過去,又能活多久?
「再說,明年便是宮裡三年一度的選秀,明面上是為皇上充盈後宮,但其實貴妃娘娘也說了,怕是要不動聲色地替大皇子,也就是未來的太子尋一個家世相當的大皇子妃。
「以咱們家婉娟的人品,再加上貴妃娘娘在皇上耳邊吹吹風,咱們府裡眼看著就要出一位太子妃了,若是當真被穆王橫插一腳,皇上對穆王可是又愛又恨,要是一個不慎,那咱們家不是也要被牽連了嗎?娟丫頭的未來事小,沐家的家道才是大事啊!」
其實人人心裡皆有這樣的盤算,卻沒有人那麼直白且不顧一切地說出來,這話彷彿一記喪鐘,重重地朝在場每個人的心口一撞,尤其是沐老夫人聽了,心口疼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嫡親的孫女和沐家的未來,同過往的那些恩怨究竟孰輕孰重?
沐老夫人抿唇不語地略略想了想,便已經有了選擇。
這不單單是選擇了婉娟丫頭的前程,也是選擇了沐家的前程,要妥協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至於沐修塵那個丫頭配給了穆王,瞧起來似是高嫁了,可誰都知道穆王的性子最是浪蕩與殘酷,只怕不用等她想法子收拾沐修塵,她就已經先一步死在穆王的手中了。
想她的娟丫頭從小便是天姿國色,在琴棋書畫方面更是得到沐家上上下下的全力栽培,如此嬌貴的姑娘,又怎能許配給一個毀了容貌與名聲,隨時有可能觸怒皇上的邊塞王爺,那不活脫脫是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且還會讓向來為世家之首的沐家承受其他世家背地裡的恥笑。
再說了,她的親兒子沐二爺現在還是個毫無輕重的四品閒官,雖然身在戶部,卻不得重用,若是能成為未來太子的岳丈,官途應該也能一日千里。
只是……唯一讓她猶豫的是那座先帝因為感念身為帝師的老太爺為他出謀劃策,讓他能夠奪嫡成功,所以登基時便密賜沐老太爺一座金礦,如今卻還沒有半點的消息,當初老太爺得了這樣大的賞賜,卻沒同她說,她還是老太爺死了之後,才在一次進宮時聽皇太后隱晦的提了兩句。
既然她不知道,老太爺自然也不可能將這秘密帶進墳裡,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太爺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沐遠之,也就是沐修塵的親爹,她名義上的嫡長子,而沐遠之又曾親口告訴過她,若是他的女兒活不到嫁人的那天,那麼那座金礦的消息將永不見天日。
所以這些年,她雖厭惡沐修塵,卻還是養著她,就是為了得知關於那座金礦的下落。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如今她的親兒子,沐二爺之所以頂著沐家的身份,卻還只是一個四品官,不就是欠缺大筆的銀兩打點嗎?如果她能找著那金礦,到時富貴有了,權勢也就來了,可是這麼多年了,若是沐修塵若是真的懷揣著那滔天的富貴,又怎麼可能這麼認分的待在芳菲院裡受盡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