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毀了容嗎,怎麼看起來依然那樣貴氣俊逸?或許是被初初那一眼所震撼,所以即使後來楚元辰轉過頭來,讓她瞧著了臉上那道驚人的傷疤,她也不覺得有那麼恐怖了。
雖說終究是白玉染瑕,可卻瑕不掩瑜,讓她當下對於沐修塵的妒恨又增加了幾分,不過她面上不顯,反倒漾著得體的淺笑,姿態優雅地朝著楚元辰一福,說道:「王爺萬福,小女正是沐家二娘。」
有些訝異於沐婉娟這樣快速變臉的絕技,他微微頷首,卻冷聲問道:「方纔你質疑我是為了你長姊的嫁妝,所以才娶她的嗎?」
「這……」沐婉娟早就聽聞楚元辰的個性很直接,卻沒想到會這麼直接,讓她頓時無言,思緒不停翻飛著,想要為自己方纔的失態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怎麼,敢情你是覺得本王爺很窮,覺得本王養不起你的長姊?」
聽到這話,原本微微壓下去的怒火又忍不住的上揚,穆王窮不窮她是不知道,可她卻知道,他這回送來的聘禮除了一部分是皇上添上去的,其他的東西大多都是不值錢的。
原本對於他的做法,她還暗暗有有高興,畢竟這樣輕忽的態度代表著沐修塵嫁過去之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所以雖然沐家昨兒個搶去穆王府的嫁妝不少,她也只是暗惱在心,哪裡曉得他今日又多要了二十萬兩。
「妾身怎會這樣以為,只是王爺這樣的人物,若非受人哄騙又怎會做出這樣失了體面的事情,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外頭只怕都會以為王爺竟然不顧顏面,想要染指姊姊的嫁妝。」
「嘖,這話聽起來,你倒是在為本王著想了?」楚元辰微微笑著,又問道:「那你又覺得該如何?」
「其實老夫人撥給姊姊的嫁妝著實已經不少,不如王爺先至前廳等候,妾身這就服侍姊姊等待吉時上轎。」
就在沐婉娟以為楚元辰被她的話給唬住了,以為他為了面子,絕不會再血沐家索要體己銀子時,他的嗓音又冷幽幽地響了起來——
「你這是威脅本王若不就此離去,你就要將本王上來討要體己銀子的事傳出去嗎?」
那冷意滲人心骨,讓人直打心底發顫,就連向來高傲的沐婉娟都免不了有些害怕,但她不願在沐修塵的面前示弱,便又說道:「妾身沒有那個意思,只不過這沐家來來往往的下人這麼多,沐家就算御下再嚴,只怕也難免疏漏。」
楚元辰驀地往沐婉娟逼近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神中的輕蔑毫無遮掩。「如此說來,我倒真慶幸你不願嫁給我,還好皇上指的是大小姐,因為你的手腕當真比不上大小姐啊!」
「你憑什麼這麼說?」沐婉娟恨極,咬牙質問,心中漾著濃濃的不服氣。
她最討厭人家拿她和沐修塵比,沐修塵的爹不過就是個庶出的,若不是寄在老夫人名下憑藉著沐家,哪有可能成為一方大員,至於沐修塵這個孤女在她眼裡更是連渣都稱不上,她憑什麼跟自己比?
斜睨了她一眼,楚元辰壓根不打算回答她,逕自朝著沐修塵走去,按著她在妝台前坐下,接著向芳連和紅殊交代道:「把蓋頭拿來。」
芳連也被楚元辰渾身散發著的冷意嚇著了,但為了主子,她還是鼓起勇氣挺身說道:「王爺,這於禮不合啊!」
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沐修塵的膽子大到沒了邊,就連她的丫鬟膽子也肥得很,竟然敢糾正他,但他從沒習慣跟下人過論事情,他透著銅鏡凝視著沐修塵那微微上挑的鳳眼,無聲的詢問。
兩人的視線在銅鏡中交纏的那一刻,沐修塵已經識相地對芳連交代道:「把蓋頭給王爺吧。」
他張狂得不顧世俗禮法,那她又何必拘泥呢?
聞言,楚元辰笑了,不同於平常那種嚇人的冷笑,而是打自心裡漫出來的喜悅。
接過了蓋頭,他輕輕巧的往空中一撒,轉瞬間沐修塵的眼前已儘是一片艷紅,然後她任由著他扶起站起身,剛好,這時他讓了無他們領來的喜樂班已經奏起了喜樂,原本冷清的場面頓時熱鬧了起來。
感受著那樣的熱鬧喧騰,沐修塵的心裡是滿滿的感動與愛意,還好他沒有變,雖然外表一樣的冷傲,性情一樣的狂放不羈,但他心裡那份讓她眷戀的柔軟始終沒有變。
以前她不懂,可現在她懂了,既然他要張狂,她便陪他張狂。
她靜靜地由著他替她蓋上了蓋頭,也任由他不用紅彩直接牽著她的手走,更由著他中途停下來向沐二爺索要銀票。
但他左手接過銀子,轉手就塞進了她的手心,握著那疊猶帶有他掌心餘溫的銀票,沐家下人們的竊竊私語雖然入了她的耳,卻沒有入她的心。
早已訣定跟著他,旁人的毀譽又與她何干?
正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已經孑然一身,沐家的眾人於她而言,只是仇人!
轎夫緩緩地抬起了花轎,微微一晃,呼吸之間,爆仗的味道濃烈。
沐修塵並不討厭這股味道,她坐直了身子,平靜的看著前方,雖然除了喜帕的艷紅,她什麼也看不到,可她知道,在不遠的前方,楚元辰就在那兒,她彷彿可以透過轎簾瞧見他正瀟灑地騎著駿馬,迎她過門。
花轎裡的她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覺得迎親的隊伍似乎很張揚地在京城裡繞了兩圈,才來到穆王府的別院,耳旁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雖然瞧不著,但她覺得此時的熱鬧更勝於在沐府。
花轎四平八穩地落了地,原本是要等到了西北的穆王府才正式拜堂,不過被楚元辰這麼一攪和,兩人在京城裡的別院簡單行禮之後,就被送進了新房。
端坐在榻上,沐修塵突然覺得身旁一陷,一股熟悉的氣息頓時盈繞她的鼻尖。
雖然成親這檔子事已是第二回,但他的親近卻仍教她失了原本的平靜,難得慌亂的她,雙手幾乎絞成了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