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阿震……如果是真的阿震……才不會對她這麼好……她知道,他就怕她愛上他,所以才不回來。
就算她是恐龍妹又怎樣?恐龍妹也是有自尊的啊!她不會騷擾他的好嗎?
可惡,好可惡,阿震最可惡了——
驀地,那雙熱燙的大手,彷彿知道她的不適,停在她的後腰上,小心的捂著,熨燙著。
熱氣,從那粗糙的掌心傳了過來。
忽然間,又覺得老天爺好壞,她都要死了,還派這麼一個貼心的阿震來,讓她無法真的討厭他,沒有辦法徹底死心。
原本已經凍得像冰棒的手腳,在他的擁抱摩擦下,漸漸回暖起來,染上了他熱燙的體溫,終於不再冷痛。
她將滿是淚痕的小臉埋入他胸膛,突然間只希望,這個夢能持續久一點,然後拜託老天爺能晚點再讓她死掉。
***
「笨阿震、臭阿震……我最討厭你……」
抽泣的咕噥,悶在懷裡,很小聲很小聲,幾乎像螞蟻在說話,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可她嘴裡雖然這麼說,兩隻小手卻揪抓著他的衣,小臉也依然埋在他懷裡,邊哭邊嘀咕。
「最討厭了……」
心口為此,瑟縮了一下,他無言,只能收緊長臂,歎了口氣。
最好她是能討厭,最好他是能放手。
他試過了,真的。
再會想,想不到她不死心,想不到她如此頑固,都不知在執著什麼。
但同時,他不能不和自己承認,當他聽見她喊著他的名時,剎那間,確實感到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混合著激動、喜悅與心疼。
她沒有忘記他。
沒有。
她的淚,浸濕了他的胸口,像在上頭烙了印。
懷裡的女人,全身上下依然瑟瑟輕顫地抖個不停,但至少她冰冷的手腳,已經開始有了溫度,而且終於安靜了下來。
顯然,他搞對了狀況。
他繼續讓手待在她的後腰上,悄悄鬆了口氣。
剛進門時,他知道她睡了,也曉得自己應該轉身出去,卻因看見她臉上的淚,忍不住上前。
他不知道自己想幹嘛,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為什麼好好的床不睡,要開著和莫森借來的車,連夜趕上來。
直到他站在她床邊,直到他伸出了手,替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發現她小臉冰得嚇人,驚得三魂飛掉七魄,然後一腳踩到那個包著毛巾的熱水袋,打翻了她放在桌邊的姜茶,看見了止痛藥——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
事到如今,才敢和自己承認。
他想念她。
他想念這個總是對著他傻笑,在乎這個愛嘮叨碎念,只敢偷偷在他背後嘀咕的膽小鬼。
在乎到慌了手腳,一瞬間,還以為她因為這小小的寒流,凍死床上。
結果,她只是月事來而已,卻已經嚇得他去掉了半條命。
他不想在乎她,真的不想。
一開始放假時,他曾經想過要順便回公司看看,不是沒有想過,不是沒有回來過,可臨到巷口,卻莫名卻步。那個便當裡,全是他愛吃的菜餚,都是些需要用心花時間的工夫菜,他從沒特別說過自己的喜好,她卻全都記得,還熬夜花了一整個晚上去準備熬煮。
那是她的心意,滿滿的心意。
他當然懂,感動得整顆心都熱燙了起來。
她很好,該死的太好了,就是因為太好,他才不敢回來。
總以為她會忘記,卻又矛盾的擔心她真的忘了。他告訴自己別去想,誰知越是這樣,越是會在意。
他想給她時間,給她機會,卻總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擔心她不懂得休息,想著她是不是認識了誰,會不會已經和誰在一起?但他從來就不敢真的開口問,只能在偶爾和其他人通電話時,等著撿拾幾句關於她的消息。
她從來不曾問起他,不曾和人提過他,不曾追問他什麼時候放假,為什麼不回來。
從來就沒有。
他以為她忘了,已經不在意,然後才發現真正在意這整件事的人,是他。
今天是除夕,他應該待在老家,和家人朋友一起跨年,守歲。他不應該在這裡,但她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偷偷的哭泣。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讓他難以忍受。
她硬咽沙啞的聲音,騷擾著他,讓他坐立難安,等他回神,他已經開了車北上,幾度想要回頭,最終卻還是來到了這個愛哭鬼的身邊。
看見了,抱著了,才心安,才知道有多想念,才曉得有多……
喜歡。
心,微微的戰慄,輕抖。
深深的,慢慢的,他呼吸,穩定自己。
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他撫著她的後腰,熨著,貼著,希望她能因此好一點,別那麼疼,不那麼痛。
他見過海洋這樣摟著桃花,撫慰著她,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總以為,自己不可能有機會擁著誰,像海洋和桃花那般。
從來不知道,女人抱起來這麼柔軟,好小好小一隻。
她以前有那麼小只嗎?
他低頭查看她,冷靜下來後,才發現她的頭髮變長了,幾乎恢復到以前的長度,好像似乎又瘦了點,他都可以摸到她身上的骨頭。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摸索著她的身體,幸好她身上還有不少肉,沒有瘦成皮包骨,但他手才移開她的後腰,她就擰著眉,抗議的咕噥了起來,還抓著他的手,放回原先的地方,然後像只小貓一樣,在他懷裡磨蹭著,東移西挪的調整姿勢,最後終於決定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才將臉貼在他頸窩裡,右手環著他的腰,左手曲擱在他胸口,跟著喟歎了口氣,露出滿足放鬆的表情。
她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麼蒼白了,連剛剛那淡到快沒有血色的唇,也紅潤了些。
冷涼的吐息,變暖,拂過他的喉結,溜過他的耳垂。
小小的心跳,貼著他的胸膛,悄悄躍動。
原本踩著他腳背的小腳,不知何時,鑽到了他兩腿之間,無意識的輕輕摩擦著他的小腿,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