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侯府已經沒落了,若是子孫輩再無建樹,現任武平侯百年後,襲爵的長子將降為武平伯。
如今侯府的世子單長聞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靠著妻子娘家的奔波才在工部撈了個六品主事,俸祿不高,小有油水,不過妻子帶來為數不少的嫁妝,在妻子和娘親的貼補下,他過得倒也相當滋潤。
可府裡的其他人可就沒單長聞吃得開,除了簡氏自個兒生的三名兒女外,庶子庶女們在簡氏眼中連坨屎都不是,單二郎早該說親了,喬姨娘急得頭髮都快白了,簡氏仍舊不為所動。
但是單青琬卻很清楚單二郎在四年後高中進士,名次不前不後,因無銀子打通關節,被下放到偏遠地方為一方縣令,連任三任不曾返京,而後調往江南,在她死前才升到六品官。
死前?
沒錯,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死時二十四歲。
所以她才說她回來了,回到什麼事都尚未發生的時候,一切還來得及挽回,這一次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護住性情軟和的生母,以及脾氣衝動、日後被嫡母養歪的胞弟,她不允許嫡母再算計他們。
得了所有的好處還覺得自個兒吃了虧,天底下哪有這樣滑稽的事,簡氏該得到報應了吧。
呵!她一定會盡全力阻止簡氏,該她的,她都要拿回來,誰也不能拿他們當墊腳石踩。
「七小姐,你怎麼了?手快鬆開,這樣你手會疼的。」十三歲的冬麥趕緊上前,揉開了小姐繃緊的小手。
單青琬看向冬麥,微微勾起唇,幸好如今冬麥和豆苗都還活得好好的。
前世,五年後冬麥會被打得血肉模糊,還被罰跪在雪地裡,甚至在大雪天裡被澆上一桶冷水,後因傷重高燒不斷,死於下人房裡。
而豆苗更慘,她死時才十四歲,已有三個月身孕,下身潰爛,鮮血一直流個不停,最後流出個拳頭大小的血胎。
而她自顧不暇,根本救不了她們,她連活下去都像跟老天借命,畢竟身為庶女,有幾個命是好的?
重生前,她以為和三姊只是單純的姊妹不和,她離生性跋扈的三姊遠一點就沒事了,殊不知三姊竟然下藥,將她送給性好幼女的姊夫。
那年她才十三歲,快要滿十四歲,三姊邀她過府賞花,一杯菊花酒下肚便不省人事,再睜眼已是隔日,不著一物的她已然失身,渾身酸痛起不了身,被三姊帶人捉姦在床。
當時她根本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三姊便發了瘋似的對她又抓又撓,拳打腳踢,口出不堪入耳的穢語,讓人想死的攻訐一波又一波,她有淚哭到無淚,整個人麻木。
直到被迫為妾多年,三姊某次又來找她麻煩,她才得知三姊的手段有多狠毒。
三姊在她酒裡下藥,把年幼的她獻給丈夫固寵,也因三姊嫁人多載未有所出,想著抱養她所生之子,鞏固在夫家地位。
偏偏三姊生性善妒又無容人之量,在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之後,騙她喝下藏紅花湯,打掉了她腹中五個月大的胎兒。
而後三姊又後悔了,想要孩子的意念強烈,而婆母也對三姊久無喜訊心生不滿,放話再無孩子便要為兒子迎娶娘家侄女為平妻,三姊這才又請醫又進補的把丈夫推進她的屋子,心中恨極的盼著一舉得子。
可惜三姊低估了自己的嫉妒心,當她再度有孕時,三姊還是下手了。
在連續三次落胎後,大夫說她傷了身子,怕是難以再受孕,三姊一聽,居然開心得笑了出來,還大擺宴席,把她丟入偏僻的小院子裡,從此不聞不問,不管死活。
不過那幾年卻是她過得最舒心的日子,雖然她住的是會漏水的屋子,夏天熱得受不了,冬日常常被凍醒,吃也吃不好,可是沒人來打擾她,她在院子裡開闢了一處菜圃自給自足,還把多餘的菜蔬托守後門的婆子拿去賣,得銀不多卻也是收入。
她又讓人買了絲線和布,繡了不少帕子和香囊,她這一手好女紅也讓她賺了一些,她省吃儉用,一年也存下了差不多十兩銀子,在冬天能買點劣等的炭火取暖。
誰知素面朝天的她,竟無意間吸引閱盡百花的丈夫,他居然露天要了她,本該不孕的她,因那一次的交歡有了身孕,這一回她很小心的不向人透露,一直到肚子大到瞞不住了才被人發現。
三姊知情後,又氣又怒,直指她腹中胎兒乃孽種,非丈夫所有,帶了一群僕婦朝她的肚子直打,八個月快九個月大的孩子因此早產,是個男嬰,出生時只哭號了一聲便斷氣了,為了此事,三姊被婆母罰了跪祠堂。
而此時的她已心灰意冷,生無可戀,偏偏又聽聞木氏的死訊,而唯一的弟弟被人打斷雙腿,丟入大牢,怕是小命不保,已經是命懸一線的她再也承受不了,再加上流產後的身子孱弱不已,一口心頭血一吐,那口氣也斷了,兩眼睜大瞪向橫樑,死前唯一的念頭就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好在老天爺給了她機會,讓她重來一回。
拉回心神,單青琬問道:「冬麥,屋子裡有冰嗎?」
正在替她揉手的冬麥怔了怔。「七小姐,才剛六月,夫人不會那麼早給冰。」
「可我熱。」她舅舅的銀子為什麼要便宜別人?她和娘、弟弟才是銀子的主人,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他們。
「七小姐忍忍吧,晚一點就涼了,奴婢擰條濕巾子給你祛祛熱。」天氣是有點熱,但也不是熱得教人受不了。
「不想忍,就想要冰。」前一世到死她都得不到一絲關注,還處處受三姊欺凌,她已經忍了許久,不想再忍了。
她額頭上的傷便是三姊的傑作,有一回三姊回娘家,得知她舅舅送了她一座附了兩百畝土地的溫泉莊子為生辰禮,為了在夫家有顏面,三姊竟心生貪念地向她討,還不許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