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答腔,只是對他淺淺一笑。
他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方才本是隨口一提,但如今聽她一席話,這老宅與她有緣,在多年後,他終於下了決心要修葺。
第十二章 大喜之日(1)
以張家屯的習俗,閨女成親的前一日鄰里會來添妝,親近或好過些的就給點銀兩,若是疏遠或是家境較差的,則是送點自家的糧食,算是添個喜氣,增些福氣。
雖說是簡辦,但是張秀才發話了,該有的禮俗也不能廢。
於是一大清早,田忻就帶著幾個嫂子們蒸了許多饅頭,煮了雞蛋,送給上門添妝的人,招呼著來人,交代明日成親來吃酒席。
外頭熱鬧,在屋裡的張沁玥就坐在炕上,桌上擺了不少送來的添妝禮,有布匹、仰包,也有金飾。
看著這一桌東西,她的心頭一暖。
農村人純樸,看她無父無母不單沒有瞧不起她,反而在她出嫁時,怕她家中沒長輩,盡可能的送上好東西,讓她出嫁有個體面。
原本屋內有幾個小姑娘陪著她,只不過一聽到外頭來了不少小伙子,便再也坐不住,一個一個的往外跑。
張沁玥忍不住露出一抹淺笑,那群小伙子是前幾日戰君澤回了嘉峪關一趟,親自帶回來的近百名士兵。
他們除了是來喝喜酒的,之後還會多留幾日替戰君澤修葺老宅。
她驚訝他真的起心動念修葺老宅之餘,心中有更多的欣喜,是因為這批士兵中有韓大夫的兒子韓至浩,還有羅家雙胞胎老大的羅吉。
今日外頭來了近二十個戰君澤的下屬,雖被下了封口令,不多提戰君澤的身份和自己的來處,但是扛不住裡頭有好幾個未婚的,在屋裡的幾個小姑娘都還沒成親,自然坐不住。
「姊姊、姊姊。」
聽到門外傳來的叫聲,張沁玥勾起嘴角,看了過去,「毛毛。」
韓至浩露出一副牙疼的樣子,「姊姊別叫我毛毛了,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叫毛毛怎麼著?」她故意取笑道。韓至浩只比弟弟小了一歲,兩年前偷偷摸摸的跑到邊關去找弟弟,也透過弟弟的關係進了軍營,當起了大夫,在她心中,始終把他當成弟弟一般疼愛。「你再大,也得管我叫一聲姊姊。」
他無聲的一歎,走了進去。看她為了今日特地打扮,臉上敷了薄粉,嘴唇點上胭脂,不像以往素面朝天,少了點清純,多了絲勾人的柔媚,不由得讚歎道:「姊姊真漂亮。」
張沁玥微紅著臉,瞋他一眼。
韓至浩難掩興奮的繼續說道:「娶姊姊回去,就算是看著也是賞心悅目。我實在應該聽我娘的話把姊姊給娶回家……」
她突然神情一斂,咳了幾聲。
他立刻緊張的向前,「姊姊可有不適?我替你把個脈瞧瞧。」說著就要去拉她的手。
不過他連張沁玥的衣角都沒碰到,手就被一把揮開。
手背傳來的刺痛令韓至浩有些懵,他不解的轉頭看去,就見到高大如山的副將大人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正把他姊姊的手緊握在自己手裡。
雖說見過戰君澤無數次,但是每每見到,韓至浩還是忍不住心中犯慫,畢竟這個男人長得雖好,可總是冷著臉,還比一般人高大,這一出場,氣勢逼人。
整個軍營上下,就算是軒轅將軍也都對戰君澤敬畏三分,如今正對著陰鬱著臉的戰君澤,韓至浩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吶吶的喊了聲,「姊……姊夫。」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韓至浩明顯感覺到戰君澤臉色轉變,突然他的大掌落在他的肩上,他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不錯!戰君澤對他揚了下嘴角,「小子。」
韓至浩一副見鬼似的看著戰君澤的笑臉。
張沁玥抿著唇,看著韓至浩的神情,忍著想笑的衝動。
方纔韓至浩說要娶張沁玥為妻,雖說是玩笑,但也足以令戰君澤怒火沖天,只不過一句「姊夫」,一下子就又令戰君澤釋懷,如沐春風。這人不過就是張沁玥視為弟弟之人,如今都叫他姊夫了,既是一家人,他就原諒他吧。
「你叫毛毛?」
韓至浩最痛恨的就是這個小名,偏偏現下這麼叫他的是戰君澤,就算他心中再怎麼氣惱,張嘴還是弱弱的一句,「是。」
「很好!毛毛,你出去幫著師母招呼兄弟們,這幾日你可得要多費心,至於你姊姊,姊夫會照料。」
韓至浩從沒聽到戰君澤講超過兩句話,而且可以說是連句子都稱不上,通常都只是幾個字,如今突然冒出這麼一長串,他心中的驚恐霎時升到了最頂點,慌亂的點著頭,連忙轉身跑開。
天啊!真是見鬼了,誰人不知殺神冷酷不多言,如今他會笑不打緊,竟然一口氣說了很多話,這腦子該不會是出了毛病吧?不過他才踏出房門,又猛然停住腳步,他是進屋要給他姊姊添妝的,東西都還沒送出去,怎麼就出來了?
他苦著一張臉,想踅回去卻又害怕副將大人,他苦惱的搔搔頭,決定東西可以改日送,他不想回去面對戰君澤,他小小的心兒受不了。
「你嚇著他了。」看著韓至浩近乎落荒而逃,張沁玥好笑的道。
戰君澤不解的挑了下眉。
她揚了下嘴角,「你可知眾人對你的觀感為何?」
她點點頭,挺有自知之明的。「別說旁人,我不認識你之前,也以為你是如此,可是後來——」她對他俏皮的搖頭晃腦,「崩壞得挺嚴重的。毛毛就跟我當初一樣,看到你笑,聽你多說了幾句話,就被嚇傻了。」
戰君看她一臉笑意,撇撇嘴道:「少見多怪。」
張沁玥也沒跟他辯,只問:「你怎麼進來了?」
「突然想看看你。」他自然不可能老實說方纔他看到韓至浩進屋,心裡不舒服,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程氏一心要讓她嫁給韓至浩那個毛小子。
慶幸韓至浩已經出去了,不然他聽到戰君澤說情話,更要嚇得半死了,不過現在張沁玥已經十分淡定,抬起手,點了點他的臉頰,「油腔滑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