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沁玥以為他改了主意,心中正得意,怎料下一瞬就被他給拉下了車。
沒有防備的被人扯下來,她一頭撞進了他的胸膛,這硬得像鐵的身子,撞得她鼻子一疼,眼淚立即掉了下來。
她雙手捂著臉,痛得不行,心中咒罵。
雖說時間還早,街上的人不多,但兩人的動靜還是落入不少雙眼睛裡頭。她雖不是甘州城裡的人,可一個月總有幾日拿著東西進城來賣,所以城裡的人縱使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有個臉熟,曉得她是城外張家屯的人。
戰君澤低頭看著她,將她的手拉下,看到她的淚,明顯愣了一下,「怎麼哭了?」
她氣惱的瞪他一眼,鼻粱被狠撞這麼一下,能不掉淚嗎?
她這一瞪,自以為凶狠,但含著淚的雙眸在他看來卻帶著女兒家的嬌憨,他的眸光一柔,「別擔心,不過送你回家,不會誤了我的事。」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這人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的大手抹了抹她臉上的淚,雖說是個大粗人,動作倒盡可能的輕柔。
她看著他一臉專注,神色不禁有些怔然。
「在一旁待著。」他嘴角含笑,給她淡淡一瞥,手腳俐落的將車轅解下,固定在自己的馬上,然後重新將她抱回車架上坐好,自己隨即坐到她的身旁,動作一氣呵成。
這是打算用疾雷來駕車,但是……「福來怎麼辦?」
戰君澤看著福來親暱的用頭頂了頂疾雷的頸子,但疾雷聞風不動的樣子,不由挑了挑眉,「跟在疾雷後頭跑便是。」
自家小毛驢這麼丟人現眼,張沁玥都快沒臉看了,「我家福來身子圓滾,四肢矮短,要牠跟著疾雷跑,這不是存心槽蹋?」
戰君澤聽見她的咕噥,回道:「誰讓你將牠養成了這副懶胖的模樣。」
她沒好氣的嘟起嘴,「福來是我接生的。」
「所以?」他不以為然的反問。
她哼了哼,看著福來跟在後頭有些吃力,頓覺失了說話的興致。
第四章 交換信物(2)
想當年跟李春花借馬車想送王湘進城看大夫被刁難時,她就起了心思買頭牲畜馱物。
當時有考慮買馬,但養匹馬實在太費精神和狼食,驢子就不同了,個頭兒較小,吃食也不用太細緻。正巧隔壁的張家嫂子田忻牽線,在田忻嫁過來的村子裡有個急需銀兩給兒子討房媳婦的夫婦,家裡的母驢肚子有崽,她便將之訂下。
誰知道母驢生時難產,那戶人家以為母驢和小驢都活不下來,給田忻來了消息,正巧讓她聽見了,便毛遂自薦的去了隔壁村替母驢接生。
最後母驢順利的生下福來,那戶人家大喜之餘,打算不收她銀子便將福來送給她,可她不願,畢竟都是窮苦人家,誰家都不好過,兩相推托之後,那戶人家只拿了一半的銀兩。
轉眼間福來都這麼大了,之於她而言,福來存在的意義不單只是頭蓄生,更是一個相依為命的伴。
看著福來在後頭跟得氣喘吁吁,她忍不住心疼,埋怨的看向戰君澤。
戰君澤意識到她的目光,心中無奈,只能放慢疾雷的速度。
出了城,張沁玥不太情願的開口,「等等前頭的小徑繞進去。」
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有條不起眼的小徑,戰君澤沒有多問,將馬車給轉進去。
沒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座破舊宅子,宅子不太,除了堂屋外還有東、西兩屋。
莊子的主人是誰,早已不得而知,只能單就外觀看出這裡富麗堂皇過。
十年張沁玥帶著張洛要到張家屯投靠王湘時,張洛發了高,她因緣際會在這莊子住了一晚,也在那一晚,她許下了一生不嫁的誓言,更因此認識了幾個同他們一樣無父無母,早就住在這個莊子的乞兒。
這些年莊子依然破敗,不過當年她相識的幾個乞兒長大,雖說能夠幹活養活自己,但在甘州城裡想要尋個更好的地方安居還是不易,最後幾個大的掙了錢,整理出西屋,住得比以前舒適許多。
五年前寒災,莊子裡又收留了幾個可憐的孩子,如今約有十三、四人,平時就在附近墾出的荒地種點莊稼,雖說收成不多,但省吃儉用也能一日吃上兩餐飯。
他們人才到,就有人跑了出來。
張沁玥認出來人是十歲的張義,因為身旁還有戰君澤要趕著進京,所以她沒打算多作停留,只是將車上的饅頭和藥材交拾他,「義兒,今天玥姊姊還有事,下次再來。」
張義一大清早就跟著莊子的人下了田,但因帶去的茶水不小心打翻了,所以被叫回莊子裡再裝上一壺水。他好奇的看了戰君澤一眼,對這人高馬大的壯漢不自覺生出敬畏的心情。
「去忙吧。」張沁玥見張義看傻了眼,不免覺得好笑,輕輕推了推他。
張義回過神,抱著大大的包被,背著竹簍,轉身進了莊子。
「走吧!」
戰君澤聽到張沁玥的話,沒有遲疑的掉頭離去。
她沒等他開口問,主動說道:「當年我帶著阿洛在這莊子住過一晚,結識了住在裡頭的乞兒,其中有兩人也隨著阿洛去了軍營,就是不知他們如今可安好……」
「你指的是羅吉、羅祥兩兄弟?」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是。你認得他們?」
老實說,張洛不單擅醫,拳腳功夫也不錯,所以才能得戰君澤青眼,而羅吉的體格好,也挺能吃苦的,將來該能成為個人物,至於羅祥,戰君澤並無太大的印象,會記得不過是張洛和羅吉曾經在他面前提及罷了。
「若你想見他們,我派人回去讓他們來見你一面。」
「不用,」張沁玥不想他為自己公私不分,急急的說道,「我只想知道他們安然便好。」
想起方纔她對那個瘦弱孩子的親近,戰君澤心有感慨的說道:「人人皆論富林酒摟的溫老闆心善,但在我看來,你才真是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