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還要兩年才做決定,太子則在一年前收了兩個通房,賜名芽枝跟花枝,住在盈秀閣,各給一個宮婢一個宮奴。
姜俏聽到這邊,差點笑出來,花枝?另外一個怎麼不叫海膽。
但她沒膽笑,孔瑞兒是在給她上課,何況說的是皇家的事情,她笑出來就是大不敬,輕則三五個板子,重則屁股開花。
何況古人的花枝,就是花朵枝芽,意境是美的,只有她會想到吃的。
她拍拍臉,振作精神,繼續仔細聽。
東宮的下人分成兩種,一種是像她們,尚食、尚衣、尚飾等等,皇后給的名分,有品級,有宮服,地位清楚,時間到了就能出宮,另一種就是一般宮女,像許嬤嬤、胡嬤嬤,雖說是一般宮女,但打小伺候太子,情分深厚,這輩子也沒出宮的打算,不是她們這種指派下來的宮人可以比擬。
姜俏不傻,以品級來說,六尚當然比那些嬤嬤高,嬤嬤得跟她們行禮,但要是聰明點,千萬別把嬤嬤當下人,因為在皇后太子心中,那些嬤嬤才是自己人。
「我們的居所就在這裡了。」
六尚都住在煦光院的五進—其實是第四進,但四字不吉,宮中人多直接進位到五,一個凹型建築,屋角有飛簷,紅漆廊柱有雕刻,也是十分華麗了,共六間屋子,孔瑞兒推開左邊第二個格扇,道,「這便是尚食住處。」
裡面有個正在打掃的紫衣宮婢,見到孔瑞兒連忙行禮。
「這是新來的尚食,姓姜。」孔瑞兒說。
紫衣宮婢連忙放下抹布,規規矩矩的說:「婢子如意見過姜尚食。」
姜俏趕緊取出荷包,「給你買糖吃。」
如意雙手接過,「謝姜尚食。」
孔瑞兒帶著她繞了屋子一圈,格局比從門口看到的深多了,分成內外間,中間以百鳥屏風隔著,寢間的繡床很大,可以睡上兩人,被面一朵朵嫣紅的牡丹,繡工極佳,窗邊有個美人榻,黃梨小几上放著一局未下完的黑白棋,讓姜俏意外的是居然有澡間,太好了,不用跟人家搶浴室,超棒。
然後她在寢間看到一個圓木串成的珠簾,看來是暗間。
「六尚各自指揮四個宮女,這四個宮女雖然聽命於你我,但只伺候太子,至於其他時間,六尚各有兩個宮婢,這兩個宮婢才是伺候我們的,粗活清潔什麼的讓她門去做就行,一個就是你剛剛看到的如意,另一個是蘭卉,她們住在暗間,我給你空出兩個抽斗,衣服鞋襪那些這一兩天就會送來,沒有宮服,就先不要出門了。」
姜俏乖巧回答,「是。」
姜俏的宮服在隔日送到煦光院,她也開始跟孔瑞兒學習,整治三餐這算簡單,就是把食盒的東西裝盤,太子可是儲君,膳房送來的東西自然小心又小心,基本上只要檢查湯汁是否溢出,菜餚是否在盤中央處就可以,比較麻煩的是點心茶水也歸尚食負責,太子喜歡喝什麼茶,什麼茶用井水烹,什麼茶用泉水,上糕點,乾果,蜜餞,還是水果,這都是學問,孔瑞兒一邊說,她一邊抄下來,這可是她在二十一世紀留下的好習慣,因為沒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就腳踏實地一點。
當然,身為六尚之一,她也認識了東宮其他五尚,宋尚服,熊尚飾,丁尚寢,齊尚沐,黃尚書。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齊尚沐了,她是齊太后的侄孫女,說來跟齊五娘是堂姊妹關係,原本是齊太后想用來彌補後宮的—齊皇后被廢,齊淑妃又不得寵,齊家不能敗在她手上,所以千挑萬選了一個娘家後輩送上來,原以為皇上看在她面子上會給個玉珮,卻沒想到居然給了鮮花,後來齊太后把李皇后叫去壽康宮罵了一頓,為了安撫太后,李皇后這便讓齊家女擔任太子尚沐,這若太子喜歡,將來長大些收了房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封個承徽也不錯,只不過太子妃之位就不用想了,東瑞國沒有宮女為妃的先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齊尚沐帶著齊家的希望進宮選秀,沒想到卻是得了鮮花,哭了兩天後峰迴路轉,靠著太后姑祖,得以進東宮,她的出路從皇帝的四妃變成東宮的承徽,雖然跟齊家所想的不同,但她還是得爭,當年的李承徽不也封了李貴妃,她就不信自己不行。
就這樣三年過去,太子長大是長大了,情動的年紀卻是收了花枝跟芽枝這兩個宮婢,至於那些出身良好的六尚,他一個也沒碰。
姜俏心想,太子也是聰明,女人多的是,何必碰六尚,這六尚雖是宮女,但背後都是龐大的家族,一個比一個都心高氣傲,麻煩得很。
姜俏其實很同情齊尚沐,因為她跟齊五娘是堂姊妹,但齊五娘卻是太子妃人選,運氣好入住榮華院,前途無量,運氣差也能撈個良娣當,亦是一片光明,比起一心想追求富貴的齊尚沐不知道好多少。
跟自己很投緣的是黃尚書,比她大三歲,明明是家族送進宮來爭寵的,性子卻很平和,在姜俏這個活了三十年又活了十五年的人眼裡,黃尚書就是個可愛的小姊妹,兩人很能聊,太子其實很忙,沒這麼多時間讓她們服侍,閒暇時兩人常說笑,孔瑞兒出宮日期定下來的那日,黃尚書還拉著姜俏的手哭,說日後自己會先出宮,等姜俏也出宮了,一定要來找她,姜俏笑咪咪的說好,覺得老天對她真不錯,不用入宮紅顏老,又能認識可愛的小夥伴。
既然出宮日期已定,孔瑞兒開始讓姜俏正式服侍太子。
姜俏雖然沒見過太子的面,但衣服倒是認得的,就照孔瑞兒說的那樣,讓芫華、繁縷、文竹、白蘇等四人擺盤重整,她做最後的檢查,然後指揮上菜,別發出聲響,布好菜,退到門邊等候,太子吃完自然會叫人進去收拾。
讓她詫異的是太子居然第一天就發現自己的尚食換人了,她還以為太子從不看下人的臉長什麼樣子,畢竟梳一樣的頭髮,穿一樣的衣服,低著頭做一樣的事情,的確很難分辨,沒想到他居然看出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