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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第二,我要你承諾,善待之荷。」這才是重點,小小的日昇營造,不比一個趙之寒靠譜。

  趙之寒挑眉,至今總算徹徹底底悟了。這男人會幫他,從頭到尾,要的就是這個吧?

  日昇營造,他掙得來;趙之荷,也一直都在他掌中,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那一面是替她砌一堵擋風牆,保障她的未來。

  「好。」這一點,他也承諾。「只要我在趙家的一天,她就不會受委屈。」

  「那麼,成交。」

  「就這樣?」他自己的條件呢?

  余善謀睨他,這口氣是嫌他價碼開得少了?「如果你不介意被多敲竹槓,容我再追加一條——多疼疼她。你們其實很像,只要你試著對她好,她也會回報你一個貼心的好妹妹,要疼她入心很容易的。」

  當然,他也知道,要求一個人的庇護,不難;要求一個人的真心,卻無法。除非自己發自內心,想要對一個人好,否則所有被要求而來的,都是假意虛情,他一開始也沒想說這些,之荷不會想要虛假的關愛。

  趙之寒笑嗤。「既然這麼容易,你在她身邊那麼久,又得到了什麼?」

  「那不一樣。你們本來就是親人,只要彼此有心建立親情又有何難?」但他不同,他要的是愛情,愛情不是彼此有心,就能培養得出來,更多時候,是有心給也給不了。

  她已經很有心了,他感受得到,她一直試圖在對他好,能給的已竭盡所能地給,他不會再要求更多。

  「總之,該如何對待之荷,你好好掂量,不能免俗的,還是要先禮後兵一下,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希望我們不會有對上的一天。多一個親人,總好過多一個敵人,對吧?」

  意思就是:她好,天下太平。她若不好,我就不好。我不好,你日子也別想太安穩。要是落到這局面,結果,會是兩敗俱傷。

  說完該說的,他轉身下樓,回到那個有她的所在。

  旋動房門,柔暖黃光下,她安穩熟睡,他放緩動作鑽進被中,輕巧地將她摟入懷中,被夜風凍涼的身體很快溫暖起來。

  就一晚。往後,怕是也不會再有機會,如這一刻,肆意地擁抱、親近她。

  頰畔輕貼,蹭了蹭她發心,淺淺的歎息,嚥回腹中。

  數日後,趙氏企業之名,上了各大報的社會新聞頭條——起因是年度主打的重點建案發生意外,工地坍方造成十九人輕重傷。

  公司內部,自是先炸了一圈,建案負責人趙之驊首當其衝,被拎出來要檢討、給交代。

  這廂是信誓旦旦,擔保絕無職責疏失。工地嘛,一些個碰碰撞撞的意外,在所難免……然而,保證言猶在耳,無所不扒的記者,隔日再一爆——建案結構安全,不符法規。

  再隔日,又一爆——以高級防火建材為主打,卻拿次級建材魚目混珠。

  再再隔日又爆承包商、建材商的黑道背景,及其往年不法圍標之慣用手法……

  一日又一日,連環爆。

  到最後,所有指標,全流向同一方向。

  董事會大為震怒,所有趙之驊經手過的案子,一年一年往回查,其中飽私囊、牟取之暴利,竟大到算不出個數來。

  然而,對內要如何檢討,已是後話,對外,尚有企業該承擔的社會責任,樁樁工程弊案,已嚴重影響社會觀感、重創企業形象,公司內部人仰馬翻,沒一個得以安生。

  趙之寒臨危授命,坐鎮公司主持大局,降低殺傷力。趙之荷第一時間扛下撫恤傷者的責任,每日往返公司與醫院,一時間也沒能與余善謀談上話。

  直到事發之後的一個禮拜,她由外頭回來,見他房裡還透著光,緩步上前,他端坐在桌前,練書法。

  余善舞說,他心緒紊亂時,就會寫書法,練沉靜、練穩定。

  於是她便專程跑了一趟專賣店,替他買文房四寶,在這之前,她沒有看他用過,一度以為他會寫書法是誆她的。

  他練得極專注,滿篇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一筆一畫沒有停過,她在門外站了許久,他都沒發現。

  這不是專注,是放空,是麻木,讓自己無知無覺,無思無想。

  她驀然領悟。

  「是你,對嗎?」直到這一刻,她終於確定了,那懸在心上一個禮拜的疑問。

  她猜測過,是他?還是趙之寒?甚至抱著一絲「只是意外」這種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僥倖心態……

  筆下一頓,墨漬在紙間暈開。

  他回眸,幽幽瞳光深不見底。「是我。」

  那第一塊骨牌,是他親手推倒的。

  他們手上握有多少籌碼,就如這幾天連環爆的骨牌效應,要想一塊接一塊毫無失誤地倒下,那第一張骨牌,必須精準拿捏力道,不能不倒。

  工地意外,可大可小,若不傷及人命,趙之驊手法高明一點,是可以圓滑地處理過去。

  他已經變得如此可怕了,將人命捏在手中,精準地計算要掐多大的力道,才能達成他想要的效果。

  十九條人命。

  他卻沒有估算到,會波及這麼多人,但這不是理由,但凡事故,又哪能精準掌握會傷多少人、傷多重?他下這一著棋時,就應該要清楚這點。

  趙之荷對上他漠然無緒的容色,平穩的嗓不起波瀾,如實陳述:「我可以有別的辦法,但沒有一個比這個效果更立竿見影,一招斃命。」

  他必須狠,用最狠的招,讓趙之驊一次就倒下來,再無翻身餘地。

  「你……」她喉間乾澀,艱難地吐聲:「後悔嗎?」

  「不曾。」從一開始,就不曾想過。一旦深入去想,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他仰眸,望住她震愕難言的面容。「這就是我,是我一直以來在做的事。」為了達成目的,他的手段可以是她想像不來的狠,她看懂了嗎?

  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的世界太純淨美好,而他,早已一身污穢。

  她不自覺蹌退了一步,撞到門扳,而後——轉身倉惶退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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