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淺,真的淺,淺到幾乎不算是笑,但他分辨得出來,那一抹只給他、不同於旁人的獨特容韻,凝望他時,眸心會漾著淡淡的光。
他加快腳步,迎向她。「怎麼來了?」
「丞皓髮燒,學校老師打電話給我。」
他撈出手機看了下,有未接來電,大概上課沒接到。
「然後?」
然後她去學校接了丞皓,看完醫生。「他說想吃粥,家裡冰箱空了。」就出來採買,順路接他回家。
「嗯。」他將手伸向她,等待她放入掌心,牽著手一起回家。
他現在,日子過得無比單純,完全適應校園生活,因為交通便利,幾乎連車也不常開了,上下課都跟學生一起擠公車,樸實到讓人無法想像,他曾是那個立足於政商界翻手作雲、覆手作雨的強人。
簡單、樸實,但,心寬自在。
她偏首,覷了他一眼,唇心蠕了蠕,沒發聲。
回程路上,她開車,他坐副駕,順手翻閱學生下課時送上來的各式紙條、卡片。
原本只是給學生一個發問表達的空間,以便調整教學方針,到後來,演變成與學生之間的貼心小互動,偶爾會收到幾張感謝卡表達敬仰。
趙之荷沒忍住,在下一個紅燈,開口問:「你有近視?」
「沒有。」他摘下那副無度數的眼鏡,擱到置物箱,笑笑地解答她的疑惑。「怕嚇到學生,戴個眼鏡會好一點。」
畢竟在那樣的環境待了一段時間,有時專注於思考時,還是會不自覺流露出太凌厲迫人的氣場,把同學到不敢講話。
終於後知後覺,留意到她的異樣。「你不喜歡?」
「不喜歡!」連想都沒有。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真的將其解讀為厭惡。
余善謀研究了一下她沉悶的神色,暫時沒研究出更深一層的意涵,於是一笑置之。
回到家,他將購買的食材放進冰箱,再開爐火利用中午的剩飯熬粥。
趙之荷進房探視了一下孩子的述況,確認安好,再無聲地退出來,關好房門,來到廚房時,他正在切高麗菜絲。
她輕巧地上前,環抱住。
他回眸,笑睇身後貼纏的佳人。「怎麼了?」
她不語,主動往他頸項襲擊。
「等一下,我在煮粥——」而且這裡是廚房,未成年的身教不宜,已成年的會虧死他們,最重要的是——他那裡很敏感,她這樣又吸又咬,他會忍不住!
「丞皓吃過藥睡著了,暫時吃不到。」
「小舞——」
「她去參加社區活動。」行程比他們還滿。
「……」好,不忍了。
關掉火,反身將她壓向流理台,深吻。
她配合得太熱情積極,害他差點忍不住,直接在廚房上演一場活春宮。
那太荒唐。
他吸了吸氣,被撩起的欲|望,正隔著衣物,頂在她柔軟私密間,而她的腿還圈在他腰上……有一度,他真的想在這裡直接上了。
天哪,他已經淪落到這地步了嗎?他家女王勾勾手指頭,他腦袋便完全當機,只想匍匐在她腳下。
雙掌捧住麗容,一方面是有效杜絕她再攻擊他,害他理智崩盤,另一方面,也方便細細審視她。「不開心?」
她悶悶地,搖了一下頭。
最好這副表情是沒有。他認真回溯了一下。「真這麼討厭那副眼鏡啊?」
「不是……不是眼鏡的問題。」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副模樣的他,有多招蜂引蝶?
斂去社會精英形象,如今的他,多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書卷氣,別人怎麼看她不曉得,但是她覺得現在這個暖暖內含光的他,比前那個更加讓她不想放手。
她站在教室外,默默看著他上課時的談吐與風采,這種學識豐富、氣質出眾的年輕講師,在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眼裡,是天菜等級,隨隨便便就能撈到一籮筐仰慕與崇拜的芳心。
「我討厭你那樣!」說不出來的討厭,又說不出來的喜歡。
「……」再度中箭。
幸好余善謀終究是余善謀,懂得讀言語之下,真實的意喻。
他抵著她的額,低低笑道:「趙之荷,你到底知不知道?」
「什麼?」
你在吃醋。
這是哪來的戀愛低能兒啊?說她是雷龍,雷龍都會生氣!要不是他太堅強,幾個余善謀都不夠她玩,他現在懷疑,那成千上百的烈士,根本都是被她氣跑的吧?
本來就有點小彆扭的趙之荷,見他逕自開懷,莫名被笑出一肚子火,惱怒地咬他一口。「你到底笑什麼!」
他還是笑,不答,捧抱起她,回房開動了。
當晚,趙之荷在余家留宿。
一次、兩次、三次下來,留宿的次數一多,大家也心照不宣,沒當她是客人了。
剛剛,哄余丞皓睡時,孩子甚至問她——
步入房中,余善謀靠坐在床頭看書,朝她望來一眼。「皓皓睡了?」
「嗯,沒再發燒,明天如果情況有好一點,應該可以去上課。」
他點頭,安心又將視線放回書上。
過了一會,沒等到她上床來,疑惑地再度抬眸。「怎麼了?」
她隔了點距離坐在床尾,欲言又止。「剛剛,皓皓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讓她反應如此微妙。
「他說——阿姨,你會當我媽媽嗎?」
余善謀靜了靜。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所以也回答不了丞皓這個問題。
「你是不是……」她艱難地頓了頓。「早就知道我騙你?」
要問出這句話,很困難,她糾結了三個月,一直問不出口。
如果他根本沒發現,問了豈非不打自招?
她本來就是抱著瞞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多一天就多一點機會,可是一天又一天過去,她愈來愈覺不對勁,他後來絕口不再提驗孕的事,她喝咖啡,他沒意見,她穿高跟鞋,他也沒說什麼。
她肚子沒變化,他更是不吭一聲,甚至、甚至一點都不擔心太過頻繁且熱烈的性行為會動到胎氣。
她不認為自己的演技有那麼高明,高到完全看不出破綻,她愈到後來就愈氣虛,他怎麼可能完全不起疑?更別提都三個月過去了,他連產檢都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