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正夢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2 頁

 

  他鼓掌,說好聽。「歌詞內容說些什麼?」

  「嗯——」何蕊恩歪著頭,眨眨美眸。「大概是說一個暗戀者傷了所暗戀的對象,事情弄擰了,只期待美夢成真來解套……你呢?你昨晚有沒有作什麼美夢?」

  他看著她好奇的表情,左臉嘴角到耳鬢的舊傷痕抽揚一下。「我夢見你從小女孩變成醫學生——」

  「這哪是夢?」何蕊恩嬌嗔地瞪他。「這是你這些年的成長記憶!」大呼小叫。

  「算算我的年紀跟你父母差不多,對長輩用『成長記憶』不太對。」有時候,這位大叔說話口氣有種怪異的一板一眼。

  何蕊恩吐吐舌頭。「我昨天還叫你伊洛士哥哥。」雖說是大叔,可他喜好的東西和她相近,他們一起觀賞景未央演的戲,時常看得淚流滿面,像彼此知心的同伴。

  最近,她有點知道他為什麼看景未央的戲流眼淚,還有,條理而規矩的怪異一板一眼是怎樣……

  他被送進來時,根本失控發癲,脾氣很差。明明杜氏綜合醫院是加汀島最頂級的醫護機構,環境設備比擬著名旅店Segeln,庭園有潔白沙灘,沙灘之外即是海,藍亮一片連接天之盡頭,抽出一管雲線清風,揚拉沙丘蜿蜒的各色栽培種扶桑花,大型梔子樹下有賞景棚、鞦韆、吊床,洋溢南國慵懶風情。

  當然,這兒擁有最先進的現代醫學高科技,除此,尚有水療中心、芳療館……連草藥製作、靈療等,均有專門研究團隊。他卻常凶罵抱怨,說他被他們搞死,來到地獄不如的狗屎地,這輩子無法再用雙腳走路。母親的部屬拿他沒轍,只能概括承受病人無理性的發洩。

  一曰,她和父親來這兒做公益,她得彈奏鋼琴曲撫慰每一顆飽受病痛折磨的心。她擔憂自己做不來,在平時不開放的頂樓禮堂加緊練習。〈棕髮女孩〉順完一次,掌聲就來,她以為是父親,臉龐朝向光亮的出入口展露笑容。

  「爸——」嗓音湧冒一半,含吞回肚裡。那坐輪椅的男人不是父親!

  他沿著禮堂旁側的弧形道滑至表演台下方。「再彈一次。」他的聲調聽起來彷彿有皺紋,歷經炎涼滄桑。

  也許是受傷……畢竟他坐著輪椅,左臉一道看似癒合不久的新傷痕,讓他的嘴顯得又歪又大,不協調。

  驚覺自己沒禮貌直盯著人家的臉,她趕緊別開視線,對著鋼琴,再把〈棕髮女孩〉彈了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要求下,她大概彈了兩百二十八分鐘……

  那次的公益,她撫慰這個受傷的人,使他孤冷的眼睛流出熱淚。她成了他的忘年之交,還要他叫她Regen。

  「Regen小姐,你今天又逃課?」伊洛士問。這名立志當大明星的醫學生,對醫學課程意興闌珊,成天往他這兒跑。

  「沒逃課。」何蕊恩跺腳趿鞋,深感受辱。「杜院長說實際見習很重要,這裡是我實際見習的場所,我身體力行學醫!」

  「好。」伊洛士沈眸。「我等你抹平這道疤。」手摸著左臉。這是他們的約定,她成為大明星前,要當一次醫師,幫他做美容手術。

  「我現在操作儀器很上手,杜院長的學生都說我是天才。」她驕傲的呢。有個真正天才表手足,從小到大,她沒被稱過天才,還要裝小,才不會讓人覺得姊姊比弟弟笨,加上表手足天生老大情結,她成全他當哥哥,自幼演妹妹,久了,連父母、舅舅、親戚都搞不清他們誰小誰大。她其實也是天才呢!

  「天才Regen小姐打算何時當醫師?」伊洛士態度誠懇。

  何蕊恩唇角上翹,拍撣白袍襟領。「這可不是演的。你放心,我很快會讓你恢復俊帥,然後你就可以回到景未央小姐——」

  頓地咬唇,輕顰一下眉,她小心地探看男人反應。

  伊洛士撐拄床沿,靠臂力移動軀幹,雙腳沉重垂落床下後,伸手拉過輪椅。

  「你要出去曬太陽嗎?」何蕊恩直接把輪椅推近他。「我也要去。」

  伊洛士沒拒絕,在她的攙扶下,坐定。輪椅有自動功能,他仍讓她當推手。

  通過畫廊似的長走道,進電梯,她說:「你生氣了嗎?」

  「沒有。」

  「喔。」她應聲靜默,降低兩個樓層後,才啟口道:「對不起,我聽到那位訪客和你的談話。」

  他頷首。「以後不要這樣,未央小姐從來不會這樣。」

  她眼睛閃熠光芒,像黑夜裡的貓咪一樣亮。「我知道,爸爸有時候也會說我沒規矩。」他是肯談了,於是她把看記者會轉播生成的疑問丟出。「那個祭廣澤年紀比景未央小姐大很多吧,他們的婚姻不單純,祭廣澤鐵定是拆散年輕情侶的魔人,他真的有威脅過羅煌對不對?」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讓她瞪了一下他頭頂。

  「我覺得應該就是那樣。」她乾脆說到底。「祭廣澤可怕又厲害呢,什麼誘惑女人威脅男人都說得出口,他一定是靠著勒索別人的人生過日子,真想跟他學學——」

  「學壞了,你父母會很困擾。」他終於響應她。「大明星要注重自己的形象。」

  「我知道。」她學他一板一眼的語氣,說:「閣下可知景未央小姐婚後要息影?以後不演戲了,要專心經營Red Anchor——」

  「是嗎……」伊洛士這會兒回應得快。他看著電梯門敞開,啟動輪椅功能,調好速率,滑了出去,意識也跟著滑回那一年——

  回過神,眼前已不是深暗密灑銀針、雨刷如刀割閃的夜雨行車景象。死白的天花板填滿他眼睛,儀器規律的聲音告訴他,他還活著。

  「醒了?」一個嗓音比儀器冰冷,帶著蔑笑。「這也當然——頭部沒有受到致命撞擊,不會永遠不醒,真可惜,你還沒機會獲贈景家應許的豪華庭園墓地。放心吧,我會幫你保留,Blue Compass不會連一個讓你舒服躺下的泥洞都要占……」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