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有理,那名士兵把果核往地上一拋,說服自己似的說:「是狐狸,肯定是狐狸。」對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道是狐狸還不快走,要是碰到修煉成精的狐狸幻化成姑娘的模樣來勾引你……」
士兵呵呵笑道:「我還缺個媳婦呢。」
兩人說笑著走出山洞,直到腳步聲遠了,卓藺風才抱著敏敏飛身下地,他解開綁著兩人的布繩,從中挑挑揀揀了兩塊破布。
「你乖乖待在這裡別亂跑,我去去就回。」
「好。」敏敏看一眼自己的腿,苦笑,她就算想要亂跑也難啊!
敏敏看著他的背影,想起士兵的對話,不由得失笑,若卓藺風真是狐狸精,不曉得會有多少人樂意上鉤呢!
第六章 敵人找來(2)
卓藺風和敏敏已經在谷底待了十幾日,前幾天還防備著,這幾日兩人都鬆懈下來。
他帶出去沾了血漬的殘布,成功說服皇上的人,章若敏已死,之後再沒有人下山谷尋找。
於是……海闊天空!
自由的空氣聞起來特別香甜,她愛上唱歌、愛上在草地上打滾,她成天笑個不停,時隔多年,她再度享受到自由的滋味。
「明天就回去吧。」卓藺風把一堆果子堆在她面前。
昨天夜裡,他確定她的斷骨已經長齊,不再餵她「靈丹妙藥」,她也不喊疼了。
看著酸到讓人牙疼的梨子,她不知道養尊處優的卓藺風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它們吞進肚子裡的,可她皺了眉心、扁著嘴,胃開始絞痛。
見她神色不對勁,他問:「還不想走?」
當然想,十幾天沒洗澡,身子臭得很,更別說天天吃果子,她挑剔的舌頭多憋屈。
只是離開這裡之後,他們就要分開了,對吧?
他會把她安排在哪裡?京城嗎?不可能,太危險了,他應該會把她送到人跡罕至的莊子。
到時候,見不著他……光是想像,她的心情就糟透了。
「怎不說話?」
「我的腿還沒好。」
「已經好了,日後再調理調理,必無大礙。」他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
胡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再不懂醫理,也明白這個道理。「不可以在谷裡調理嗎?」
「這裡沒有足夠的藥材,而且我離開王府太久,淳溪會擔心。」
意思是侄子比她更重要?她喝大醋了。
是啊,誰不曉得他寵愛侄子,誰不曉得他把全副心思全放在侄子身上,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耽擱了。
親侄子當然比她這個路人甲重要千萬倍,他當然想盡快回去,擺脫她這個累贅,這個決定很正常啊,她憑什麼生氣計較?
越是這樣想,她越是鑽進牛角尖,越是心酸難當。
「不出去,我還沒吃過溪裡的魚。」她賭氣說。
什麼鬼借口,他失笑。「溪魚招惹到你了?」
「那魚多肥啊,天天看著卻無緣品嚐,真教人心酸。」她找不出合理說詞來解釋心酸,只好賴到游魚身上。
更糟的是,心酸壓著壓著也就罷了,反正她壓在心底的事兒還少了?卻偏偏要說出來,還說得滿臉無賴相。結果話一出口,心更酸更疼了,把淚水也給一併拉了下來。
淚水產生連鎖效應,掉完一顆再一顆,然後激流狂奔,一串串往下滑。
卓藺風難掩錯愕,她怎麼動不動就哭,真沒見過這麼愛哭的丫頭,而且她還總是哭錯時機點,出谷分明是好事,值得她掉金豆子?
他無奈地往她身旁一坐,攬住她的肩膀,任由她的眼淚掉在他的衣裳。
他的外衣穿在敏敏身上,他只穿著中衣,他愛乾淨,日日都要下水洗漱,中衣也是天天洗,若不是少了件外袍,他看起來和在王府裡沒兩樣。
但敏敏雙腿有傷,碰不得水,所以她蓬頭垢面,髒得很徹底,要是旁人……莫說靠得這樣近,恐怕在距離十公尺處,他就會繞道而行。
但是她……唉……
「不吃魚,很嚴重嗎?」他問。
她吸著鼻子,用力點頭。「很嚴重。」
「我不會做飯。」他道。
「我也不會。」
「我吃素,不喜歡沾染腥膻。」
她知道啊,歐陽神廚做的菜那樣好,他卻半口不碰。
「我吃肉,但是手也不喜歡沾染腥膻。」
她這是在耍賴嗎?「非吃不可嗎?」
「非幸可。」
「不吃的話,就不出谷了?」
「對,不吃就不出谷。」
敏敏任性得讓卓藺風頭痛,卻讓她自己很歡喜,因為艱困中的人無權任性,而她在短短十幾日裡,就把任性權要回來。
他歎了口氣,片刻後說道:「知道了,待會兒給你烤魚吃。」
敏敏猛地抬眼看向他,這樣也為難不到他?
魚烤好了,七、八條,有的焦黑、有的未熟,但很確定的是,魚鱗都還披在身上。對卓藺風而言,甭說烤魚,就是生火都困難,若非如此,谷裡那麼多兔子,敏敏早就養得腦滿腸肥,怎麼會硬生生瘦了一大圈?
做飯是他的罩門,這也是歐陽杞很囉唆、很煩人,他卻不得不收留他的原因之一。
看著葉子上的魚,敏敏的雙眼瞪得老大,敢情他想的是要吃死她?
突然間,她覺得澀到難以入口的果子實在太鮮美。
她硬吞下口水,身子悄悄往後挪移幾寸,看著他謹慎而仔細地剝除漆黑部分,她的喘息越來越大聲。
卓藺風挑出一塊半寸大一點的魚肉,只有一點點烤焦,一大條肥魚當中,勉強剝出這一口,難能可貴,他將魚肉湊到她嘴邊。「張口。」
她搖頭拒絕。「不要,這吃了會死人。」
他點頭強迫。「我保證不會死,乖,快吃,我花大把功夫才弄出來的,你不吃,對不起我,更對不起這個枉死生靈。」
他這樣說,誰敢吃啊?
頭往後縮,她死命掙扎。「這裡沒有大夫,萬一吃壞了肚子……我已經很臭了,會臭得更徹底。」
「沒關係,我已習慣你的氣味。」
「可我不習慣啊。」
「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到溪裡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