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治好聞人的內傷,必須找個功力和他相當的人,運氣將他體內的寒毒度到自己身上,再慢慢逼出體外。只要謹慎行事,應該不至於發生意外。」仲修慢條斯理的道出療傷方式。
「那就是你了嘛!」沒有第二個選擇。假期仲修敢出口拒絕,頂多她和大捕頭將他綁起來霸王硬上弓。
「地點呢?」聞人獨傲提出難題。「兩人運調內息的過程起碼需要耗時七天七夜,而且中途不能受到任何打擾,你可知道任何合適的地點?」
這倒有點麻煩。朝雲起碼可以找到二十個落腳處,但若要做到七天七夜沒有任何閒雜人等來訪,似乎不太可能。
「有道是——最無聊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處所。」仲修忽然綻出賊忒兮兮的壞笑。「大哥,你好久沒來我的……我的『住處』逛逛了,乾脆上我那兒去吧!」
「安全嗎?」她搶著問:「會不會太遠?咱們要走多久才能抵達?」
不知為何,仲修的笑容硬是給人詭異又淘氣的感覺。
「一點也不遠,就在長安城內,而且是城內的第一大住宅。」
是嗎?她有點懷疑。
長安城可是當今皇上的宮闕所在地,除了皇帝老兒,有誰膽敢誇口自己的住處在長安城內排行第一大。
也罷!只要仲修能找著合適的地點救治聞人獨傲,她才不想質詢他的牛皮會不會吹得太離譜。
「難道還能大過皇宮嗎?」她嘴裡仍然忍不住輕哼。
兩個男人聽了,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
※ ※ ※
「進宮?」朝雲皺了皺粉艷的臉容。「可是仲修那兒怎麼辦?」
自從野雁閣一別,至今已經飛逝了四天。臨別之前仲修只交代了幾句,他會另外派人通知兩人上「他家」療傷的時機,請他們耐心等候,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啦!這幾天朝雲只好偕同聞人獨傲住進長安第一大客棧「風雲酒樓」,等待仲修的消息。
那個神秘的傢伙也不曉得是什麼來頭,架子忒也太大,連上他家都得挑個黃道吉日,早知道她便另外想法子替大捕頭覓打療傷的地點。朝雲的心裡直犯嘀咕。
這幾天她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整天倚著窗戶顧盼鍾修的身影,就擔心仲修傳來消息時,她和聞人獨傲恰好外出,兩方錯過了。
反觀急需療傷的當事人,人家可是悠悠哉哉,成天踅過來、踱過去的,偶爾沏壺好茶、讀本好書,偶爾下樓聽說書先生講故事。當然,他最喜歡從事的消遣仍屬摟著她耳鬢廝磨、偷偷香,閒適的姿態彷彿受傷的傢伙與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這天下午,兩個人坐在三樓雅廂房吃點心時,朝雲終於忍不住嘀咕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她的評語引起聞人獨傲的低笑。
「傻瓜,『皇帝』也很急的。」他輕鬆的執著妙帽壺,為她斟滿溢著清香的白毫烏龍。
「什麼意思?」朝雲迷惑的眼瞳水盈盈的。
就是這「什麼」兩字,牽扯出他的回答、她的訝異。
「我想既然咱們已經來到長安,索性進宮去面見皇上,也好讓皇上知曉他親封的天下第一名捕仍安然地活在世界上。」
「進宮?」她覺得不妥。「可是仲修那兒怎麼辦?」
「如果有緣,大夥兒自然見得著。」他灑脫儼然可以出世為僧。
就在這一刻,朝雲決定自己受夠了。
從她親眼目睹他寒毒發作開始,她就像一隻熱鍋中熬煮的牛蛙,鼓足了勁兒咯咯呱呱亂叫,盡巴望著有人能拯救他們脫離苦海,而他大捕頭卻老擺出一副無關緊要的神色,彷彿要死要活都不重要,他看得很開似的。
「你可惡,可惡,可惡!」她猛然繞過小方桌,跳坐到聞人獨傲的大腿上攻擊他。「皇帝見到了你,八成會砍你的頭,而你卻一點也不在乎。非但如此,人家仲修好心叫我們等你消息,他會幫助你療傷,你也不把它放在心上。你就這麼置生死於度外嗎?你打算出家當有道高僧嗎?你怎麼不替我想想,如果你突然寒毒發作暴斃,我該怎麼辦?可惡!可惡——」
「啊!你又打我!」他拚命想擋掉她不輕不重的粉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一個人能活多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哎喲——」
「我就是討厭你不能控制!我就是討厭你看得太開!」朝雲越捶越興起,這兩個月來的惶急迷惑、患得患失、憂心恐懼,從她的芳心傳遞到拳頭,再經由拳頭盡情的敲打進他胸口。
他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多替她想想呀!他毫不珍惜的性命,對她而言卻比自己的更重要。
「好了,別打了。」聞人獨傲收緊臂彎,縮小她死命掙扎的空間,直到她停息了所有的激憤和指責。
「你……」朝雲眼圈兒發紅,眨巴個兩三下,眼珠便蒙上委屈的淚光。
「噓——別哭。」他心疼的吻印上她的唇。
聞人獨傲當然明白她的心急,然而誠如他之前所說的,有些事情現在仍無法告知她,只好讓她靜靜等著看接下來的發展。事實上,聞人獨傲早已接獲仲修私下遣人傳達的消息,也早就確定自己的傷勢絕對找得著幫手,更明白皇帝不可能砍他腦袋,卻因為受限於一些重大的機要秘密,他不得不將她蒙在鼓裡。
這些日子以來,朝雲所受的煎熬他看得一清二楚,而讓她目睹「仲修」的廬山真面目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相信我,」他溫柔如水的眼神滿盈著強烈的堅定。「為了你,我會保重自己。」
是的,不為他自己,而是為他。
從踏入江湖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告訴自己,朗朗乾坤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闖出名頭的高手,更需要面對不斷上門挑戰或試招的對手。他能多活一天,便是多了一天的福分,否則此生也算了無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