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誆她?
申夢心連想都不願意去想,然而紫荊的話對照他一個月來怪異的行為,讓她不得不懷疑。
不再清澈的眼神……改變習慣使用右手……不經意露出痞痞的笑容……這些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改變,看在她眼裡一直不解,她也不是沒有起疑心過,只是她刻意欺騙自己,說這些改變不算什麼,畢竟失憶前他就是這個樣子,偶爾恢復原來的習慣不足為奇,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可是,萬一他在騙她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申夢心的臉色變得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白,幾乎快倒下去。
萬一如紫荊所言,他只是為了追求她,才演出喪失記憶的戲碼,她又該怎麼辦?
申夢心臉色蒼白地看著紫荊,紫荊被她的臉色嚇到,連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反正這不關我的事,要不是司徒公子之前送我玉棋堂的薔薇水,對我還算有點兒情意,我才懶得來這兒找他,一趟轎子來回可要花不少銀兩,改天得跟他要回轎錢。」
紫荊闖了禍以後就想走人,臨走之前還胡言亂語一番,徹底打擊申夢心對司徒行雲的信心。
她憶起三天前,她走進玉棋堂,掌櫃對她說的話。
我好像瞧見司徒公子,他沒跟著您進來?
當時她聽得一頭霧水,以為店掌櫃指的是另一個司徒公子,畢竟劍隱山莊離臥牛城還有一段距離,就算他要玩樂也輪不到臥牛城。可很顯然地,他不但時常往來臥牛城,還跟玉棋堂的掌櫃很熟,所以他才不願進入玉棋堂,怕被玉棋堂的掌櫃認出來,洩了他的底。
至此,司徒行雲恢復記憶的事實已經清晰可見,藏都藏不住。
紫荊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反正她也不在乎,不,應該說是沒有力氣在乎。
他騙她。
這三個字,堪比天下最劇烈的毒藥,申夢心整個人都麻痺了。
她是這麼相信他,他怎麼可以背叛她對他的信任?
溫熱的淚水,隨著這殘忍的事實潤濕她的眼眶……
不,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要哭也等她把一切弄清楚了再來哭還不遲。
打起精神,申夢心告訴自己千萬要堅強,不能像之前被司徒行風退回求親書時哭得那麼難看。
只是,即使申夢心再怎麼告誡自己,她的眼淚仍是忍不住簌簌流下,浸濕她的衣襟。
已經這麼晚了?
夕陽的餘暉照在殘留的薔薇花瓣上,透過天邊斑斕的彩霞,司徒行雲這才發現天色已晚。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竹簍,滿滿的薔薇花足夠讓申夢心做好幾瓶薔薇水,說不定還得動用到釀酒的罈子,才能把這些薔薇花全部用完。
提起竹簍的麻繩,將竹簍背在身後,往麒麟山莊的方向走去,司徒行雲自我嘲弄他都快成了申夢心的奴隸,她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糟糕的是,一般奴隸是因為害怕主人的皮鞭才不敢違抗,他卻很樂意被申夢心鞭打,還怕她不指使他做事。
仔細想想,他或許有被虐待的傾向,就算真的被申夢心虐待死,也是他自己活該。
不過說真格的,他雖然很享受待在申夢心身邊的感覺,有時也不免問自己在做什麼?尤其自從三天前,他聽紫荊說王二來到臥牛城以後,他心內的疑問就越來越深,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王二的消息,他卻身陷在麒麟山莊不得動彈。
「飛焰」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說什麼他都得找回來,將劍安全放回劍隱山莊,這是他起碼能夠做到的事,相較於他哥哥對劍隱山莊的付出,他就像他哥哥口中的敗家子,只會拖累劍隱山莊,對家族沒有任何建樹。
他們兄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和的呢?司徒行雲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從申夢心誤會他哥哥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一刻起,他才開始怨恨他哥哥的吧!
其實司徒行雲很崇拜司徒行風,司徒行風武功好,長得高大俊俏,個性正直爽朗,任誰都喜歡他。
但也由於他太喜歡司徒行風了,當他發現自己暗戀的女孩,喜歡的對象竟然是他最崇拜的哥哥,他無法接受,覺得自己被親哥哥背叛了,功勞被搶走了,漸漸對司徒行風產生不滿,個性耿直的司徒行風亦無法接受弟弟的轉變,覺得他越變越不像話,幾乎已到了荒唐的地步,兄弟兩人之間的磨擦於是越來越深,越來越無法容忍對方。
他確實荒唐呀!
看著天邊的晚霞,司徒行雲再一次自嘲。
為了改變害羞內向的個性,他做了許多努力,強迫自己做許多不願意做的事,最後終於治好了容易害羞的壞毛病,卻因為改過頭,個性變得太外放收不回來,一舉一動顯得荒唐。
對於這個結果,沒有人比司徒行雲自己更無力,他卻還得承受他哥哥的冷嘲熱諷。兩兄弟於是越來越不和,最後終於引爆對彼此的怒氣,起了嚴重口角。他哥哥氣得鬧失蹤,他則乾脆離開劍隱山莊一段時間,省得兩個兄弟吵到最後真的大打出手。
唉!
司徒行雲真希望自己不要恢復記憶,遺忘一切的日子多好過,連愛情都可以重新來過。
但他同時沒有忘記,自己還得找回「飛焰」,這是他的責任,他不能推卻。
第8章(2)
司徒行雲傷腦筋該用什麼借口暫時離開麒麟山莊幾天,好進城去逮王二那老千。他邊走邊想,等他回到麒麟山莊天都已經黑了,司徒行雲卻依然找不到適當的借口。
「大小姐呢?」他回麒麟山莊第一件事就是找申夢心,這也是他最常做的事。
「在她的院落。」大總管為難地看著司徒行雲,似乎想對他說什麼。
「我去找她,她一定在等這些薔薇花。」他用手拍拍竹簍的下方,對著大總管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大總管已經變得很喜歡司徒行雲,實在不願意他就此離開山莊,但在經過下午的事以後,他們的緣分恐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