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她擱下筷子說話。「這兒是你地頭,哪件藏物你不熟?」
「從你家搬來的我就不熟。」他遙手一指。她三天前帶進來的嫁妝,如今還完好封在木箱子裡,動也沒動過。
「怎麼樣?有沒有膽量試一試?」
眼下就是一個親近他的好機會,想也知道,她肯定要玩,只是——萬一被考倒,被他看輕了怎麼辦?
她決定先示弱,挑白了自己不行的部分。「玩是可以,不過我先說,我對古畫這品項特別不熟,你得略過這一樣。」
「沒問題。」他拿起酒壺幫兩人把杯子倒滿。「要是你輸了,就啜一口;要是我輸了,就喝一杯。怎麼樣,夠大方吧?」
「我才不需要你這麼禮讓我。」她對自己的鑒賞工夫可是相當有自信。她挺起胸膛說:「我輸,我也乾一杯。」
喲!這麼豪氣。他點點頭,對她的欣賞,無形中又加了幾分。「就這麼說定,你先。」
既然有心要考,琉璃心想,找個不花他腦袋隨意可識的,出糗的是自己。所以她一拿,就拿出嫁妝裡最貴重的一物——王右丞繪製的「江山雪霽卷」,只給權傲天看了一小角圖樣。
「我挑的這幅畫相當難得,可說是我家的傳家之寶,有緣親見過的,包括你,還不到五人。」
權傲天蹙眉細思。說真的,她展示的圖樣他還是頭一回見到,不過一小角,已看得出繪作之人功力極高。
那畫到微露形跡而不皴染的畫法——噯,怎麼說呢,他隱約有個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是何人的畫風。
見他苦思不得其解,琉璃也不幫嘴提點,只是安靜端著飯碗吃她的晚膳,一刻鐘過,權傲天投降。
「我認輸。」他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你來揭曉此畫是誰繪作,我想知道。」
琉璃打開卷軸,他一見上頭題名,驚訝大呼。
「原來是王維王右丞!難怪我老覺得這畫風,好似在哪兒見過。」
「很漂亮對吧。」夫妻倆同站在畫前,欣賞這幅難得一覷的名畫。
「你爹是怎麼買到的?」他讚歎道。
她回想爹當年的說法。「據說是他一位好友,因家道中落,為籌欠款,才忍痛割愛。我爹說他給了一個相當好的價錢,幾乎把他當時鋪裡的現銀全數付了出去。」
「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世間珍品難得,眼前,就是百年一遇的機緣。「這幅圖,我得趁明天天色好時,好好細瞧它一瞧——」
識貨。「就交給你了。」琉璃甜笑著將畫卷收入盒中交給他。
權傲天從懷裡拿出一把鑰匙,小心將它收進落了鎖的木箱子裡。
「換我考你了。」
他動作很快,不一會兒挑中一隻木匣,打開要琉璃說出裡頭東西來處。
匣裡是一顆雕工精細的玉胡桃。琉璃捧在手心把玩,那光滑滋潤、涼絲絲的觸感,喚起了她的記憶。
她很快說道:「它肯定是和闐羊脂玉雕成的,而且這玉,還是上好的籽兒玉——對不對?」
一點沒錯!權傲天將擱著玉胡桃的木匣轉過來,上頭就貼著一張紙箋,寫著「和闐羊脂籽兒玉」幾字。
「你怎麼猜得到?」他本以為她說盡得她爹真傳只是隨意誇口,沒想到竟確有其事!「這和闐羊脂籽兒玉非常珍貴,一般市面上很難見到——」
她順著他話尾接口。「所以你一定不知道,這玉胡桃,原本是做一對兒的。」
「你的意思是——」他瞪大眼。
「沒錯,」她笑意盈盈地斟滿酒杯,眉眼間滿是慧黯。「另一隻玉胡桃就收在我尹家庫房——承讓了。」
真是想不到。他歎口氣,他又輸了!
抓起酒杯一飲而盡後,他不服輸地喊:「再來。」
接下來這一考,換權傲天猜中了。他促狹地斟滿酒杯,倒是要看看自稱不勝酒力的琉璃,會不會爽快喝下。
只見她吸口氣,毫不猶豫,仰頭喝淨。
「好!好個酒國英雌!」權傲天誇。他可是頭回知道,原來姑娘家也可以如此豪氣爽直,說一是一!「我敬你一杯。」
「白玉泉」酒烈,一杯喝下,酒氣立刻醺紅了她的臉。
望著她緋紅艷艷的頰色,他想起王安石寫過一首詩,正是在形容美人初醉的嬌態。「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
琉璃在心裡復念了一回,驀地瞇眼一瞪。「你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調侃我?」
那又甜又俏的一瞟,一雙水眸清波流轉,竟有種難以描繪的嬌態。
權傲天望著她,半天移不開眼。
他心想,怎麼有人喝醉的臉面,會艷得這般好看?
「幹麼一直盯著我?」她摸著自己臉龐喃喃。她有些醉了,聲音表情,都變得更加柔媚。「不考了嗎?我還想扳回一城呢!」
「考。」回過神來的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換你出題。」
「我來想一想——」她扶著圓桌站起,身子突然一晃。
權傲天趕忙伸手。「還好嗎?」
「我沒事。」她逞強推開他手。「我還要出題目考你呢……」可人剛走開三步,酒意一上腦袋,她身子一歪,人就這麼暈了過去。
「哇!」權傲天嚇了一大跳,好在眼捷手快,沒讓她摔著了腦袋。
沒想到她酒量這麼差——
望著軟癱在懷裡的醉美人,權傲天倒覺得困惑了,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左瞧右望,發覺只能先把她抱到床上——
可抱起她的時候,他又是一愕。大半輩子不曾跟姑娘家這麼親近的他,從不知道姑娘家抱起來,會這麼軟、這麼香?
他低頭一瞧,那微微噘起的小嘴兒,倏地奪去他目光。他不自覺地低頭俯近她臉,方纔曾讓他心魂一蕩的香氣,又傳入他鼻間。
感覺她整個人,就像一朵花一樣輕,一樣香。
他將懷裡像夢般不真實的美人兒放倒在自個兒的床上,她雪白的臂膀無意露了出來,一見她柔若無骨的指掌,他忍不住端起細瞧。小巧的手掌就像玉雕似的,不光豐腴、潤澤,彷彿用力些,便要捏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