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乖合上嘴巴。畢竟本領高強的傢伙算老大,她這個大頭目的地位暫時「禪讓」給他好了。觀察了一會兒,她才發覺他們正往離鎮的方向奔馳出去。
「喂,你想去哪裡?」
「逃命!」
「逃命?」她險些跌出他懷抱。「你?瘋子虛?少丟臉了好不好?起碼像個大男人一樣勇往直前嘛!虧我還口口聲聲替你張揚好話,你別讓我難看好嗎?」「好!」他忽然站定腳步,鬆手扔她下地,再解下外衣替她擔負起遮蔽的功能。「好漢敵不過人多,區區在下自認沒本事與一整個鎮的居民為敵,更何況其中尚有老弱婦孺,違反我打架的原則。你行,你自個兒和他們打,我要逃命去了,咱們洛陽再會。」說完,也不等她反應過來,撒腿展開他艱辛的旅程。
守靜愣愣地站在原地。
這是什麼意思?他打算當懦夫、膽小鬼?
無論瘋子虛的決定代表著任何意義,有一件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不容置疑的──他放她鴿子了。
「他們在那裡!」喊打聲遠遠從樹林另一端響起來。敵人找上門啦!
而他,那張該死的肉票,居然選擇放棄可貴的綁匪,自己逃命去也。
「哇──」她立刻踏上前人的道路,使出逃火災的疾速追著封致虛。「瘋子虛!你、給、我、死、回、來──!」開玩笑!封致虛跑在前面冷哼,他要是現在回頭,百分之百等於「回去送死」。光在金泉鎮逗留了一個晚上,他們便被整個鎮的居民追著跑,他開始懷疑,一旦抵達洛陽之後,不知還有什麼精采遭遇等著他們。
第四章
當封致虛弄清楚守靜前來洛陽的目的時,他幾乎失手掐死她。
「你再重複一次。」他的雙掌已經運滿勁道,隨時可以一掌拍掉她半顆腦袋。「我爹告訴我,洛陽長春巷的胡記臭豆腐遠近馳名,中原人這輩子沒進店裡嘗個滋味就算白活了。而姑娘我雖不敢立下什麼雄心壯志要當花木蘭第二,可也不願意白吃賴活的名號冠到頭頂上來,既然命數里無緣擔當女將軍,好歹也得吃吃臭豆腐充數呀!」臭豆腐!他押鏢的事都不管了,還把同行的七個鏢師放鴿子,只捎個口信要他們自個兒上路,辛苦伴侍她千里跋涉來到洛陽,滿心以為南宮大閨女遠來洛陽尋人、探訪親戚之類的,結果她居然僅是來城裡吃臭豆腐!「你頭腦不清啊?你神智失常啊?你沒事找事啊?」肉票拎起綁匪的衣領晃成人肉鐘擺。「打從見到你開始,我的災難生涯就一天比一天精采,被熊追、被你揍、被滿鎮的居民追殺我都認了,你也不乾乾脆脆地帶我回天機幫辦正事,居然一路拖著我來洛陽吃臭豆腐。你走火入魔啦?你頭暈眼花啦?你四肢無力啦?」「豈、拐、樓!」她吊在他的手臂上,轉成怪腔怪調的口音開罵了。「什麼?」大爺他的接收頻道和她接不上線。
「這是四川話啦!笨!下次要和別人吵架之前,先學好南七省基礎方言口音,好不好?」當你想罵一個人,而他卻聽不懂你的用詞時,這種感覺是很悲愴淒涼的。「好,為了不佔你弱智的便宜,我重新開場──奇怪了!反正你回我家一定逃不過被老頭子砍成肉醬的命運嘛,早死晚死都要死,索性臨死之前陪我遊山玩水有什麼不好的?」他好像非常有興趣到閻羅殿去找牛頭馬面賭牌九。「我……」就因為早死晚死都要死,所以他才巴望盡快解決完天機幫的小案子,免費奉送大夥兒投胎轉世的機會呀!不過他繼續吼下去就穿幫了。「辣塊媽媽!」「什麼?」輪到她瞪目結舌,不知如何以對。這下子你可不懂了吧?哈哈哈!原來說贏嘴的感覺如此爽快。
「姑娘,下次要和別人拌嘴之前,麻煩先學會各省基礎罵詞兒好不好?為了不佔你識見淺薄的便宜,我也換個流通性比較高的開場白吧──去你的!我活得不耐煩,渴望繼承武林前輩獨孤求敗的遺願,以早早去死做為終生的職志,不行嗎?」「真的?」守靜圓靈有神的瞳仁烏溜溜地轉個圈兒。「那就太好了嘛!我就等你這句話。拿來!」「拿什麼來?」他的寒毛豎直成最高警覺狀態。「反正你遲早要死的,銀兩留在身邊也沒有用,不如交給我替你花掉吧!」聽她口氣,她似乎已經覬覦他的遺產很久了。「我就不能留下來做為日後的安葬費用嗎?」這丫頭簡直沒心沒肺!他為了她拚掉大半條老命,結果她滿腦子顧念的只有他的小錢囊。「沒關係,」這種小問題難不倒她。「我允許你指定我擔任瘋大俠的『收屍者』。趕快把安葬費交給我!我保證到時候把你的靈堂打點得妥妥貼貼的,孝子、孝女、孝曾孫一個也不會缺,甚至多燒幾個紙糊的強盜去地府裡幫你洗腳丫子,免得你寂寞。」封致虛自認非屬昆蟲類,但多多少少與她肚裡的蛔蟲還算有一點交情,這鬼丫頭為了騙錢,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算了,和一個小女孩斤斤計較,非英雄好漢所當為。況且,她也曾經陳述過一句非常有哲理的名言──綁匪向肉票勒索金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既然她是綁匪,他是肉票……咦?怎麼他在心態上真的以肉票自居啦?簡直是毫無天理。
他臭著一張老臉皮,由口袋裡掏出三兩銀子。「給你,今天只能花這麼多。」「喲!三兩,加餉啦?」她口氣酸得可以。也好,一次拿幾兩,一天討十次,十二個時辰下來收穫也算可觀。大體而言,她不滿意但可以接受,隨即偷笑著溜出客棧房間。「且慢!」他忽然阻撓她的伶俐腳步。「幹嘛?反悔了?」她立刻把銀子藏到背後。「起手無回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