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顆歪七扭八的蝌蚪文躍上紙面──父親大人:即然你不聽我的化,我也不要聽你的,你活該去給那個淫當的女人騙吧!烏歸 。不過,為了必免野女人繼續破壞你的生譽,我決定去爪那個瘋子虛,一方面借此獲得邦主的大權,另一方面解決兄弟們日夜丹心的問題。
記好了,到時候你必須幸守承諾,讓我當邦主,等我趕走那個小賤貨再把邦主的位子還給你。
淨兒上「他奶奶的!」南宮勞大發雷霆。「你瞧瞧這鬼丫頭寫的什麼鬼字條!」陳總管本來以為小姐前兩天和幫主吵得幾乎要掄起凳子互砸,幫主應該尚處在氣頭上,隨她要死要活也不當一回事,結果幫主還是為她的安危擔心得不得了。「幫主,請您節哀順變。」陳總管覺得非常感動。
「順你媽個頭!短短一張紙條起碼寫錯十個字,連自個兒的名字也不會寫,我吩咐你教她寫字唸書,難道是吩咐假的?」敢情他氣的是這個!南宮勞順手扭過陳總管的脖子,兜頭就是一頓好打。
幫主南宮勞討了四房妻妾,總共也只有二房生下一個寶貝女兒而已,但南宮守靜從小就和他天性相剋,凡是他中意的東西,好死不死都和她的喜好相悖,於是父女倆大自對事情的看法和觀念、小到晚餐主菜該吃什麼,皆能掀起一場大戰。然而,獨生女終究是獨生女,爺兒倆的感情雖然馬馬虎虎,大體上也還算過得去,一旦寶貝女兒失蹤了,說他不關心絕對是騙人的。「幫主,您的桌巾掉了。」嬈翠好心替他撿起來。
「桌巾掉了就鋪回桌子上,你遞給我做什麼?老子長得像桌子嗎?」來了來了,南宮勞的脾氣失去控制的第一個徵兆:蠻不講理。「說來說去,全是你們兩個惹出來的禍事!」第二徵兆:遷怒旁人。他鼻子噴煙地殺回紅木椅子坐定。
嬈翠首先叫起屈來。「冤枉喲!人家可沒做錯什麼。」
「沒有?」南宮勞烈火般的利眸刺向她的俏臉。「如果你沒做錯什麼,靜兒怎麼會向我投訴你背著我偷漢子?」「我……」
「如果她沒有向我投訴,我又怎麼會替你說話,惹得我們父女倆幾乎翻臉相向?」「那……」
「如果我和靜兒沒有翻臉相向,她又怎麼會鬧脾氣不和我說話?」
「可……」
「如果她沒有拒絕和我說話,我又怎麼會發起狠來關她兩、三天?」
「但……」
「如果我沒關她兩、三天,她又怎麼會更火大,乾脆逃家去也?」
「不……」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這是他的結論之一。
「天大的冤枉啊!」嬈翠終於逮著說話的機會。「守靜天生看不慣我,喜歡和我唱反調,我有什麼辦法?她誣賴我偷人,本來就是她不對嘛!我當然希望幫主戰在我這邊羅,誰曉得她會莫名其妙地離家出走。」「早知如此,你就應該真的跑出去偷漢子呀!只要守靜說的是實情,我也不會和她起爭端,那麼今天的情形就萬萬不會發生。你還說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他的結論之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幫主的說詞逃不了強辭奪理的「標籤」。
陳總管善意地站出來替四夫人解圍。「幫主,小姐出走的事實在怪不得──」「還有你!」炮口立刻指向第二名受害者的鼻樑。「你也必須負起一半責任。」「我?」他又做錯什麼?
「沒錯,就是你。我問你,你為什麼把封致虛到處砸道上兄弟場子的消息傳回幫裡來?」「因……」
「如果你沒有把消息傳回來,道些日子以來弟兄們又怎麼會人心惶惶?」「我……」
「如果弟兄們沒有人心惶惶,我又怎麼會想到許下那個承諾──凡是捕獲封致虛者,未來即可承繼幫主的大位?」「那……」
「如果我沒發出那個公告,靜兒又怎麼會想到跑出去擒服封致虛?」
「但……」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錯。」南宮勞順利捉到第二個替死鬼。
「幫主,我把封致虛到處囂張的消息回報到幫裡,是為了讓幫內的兄弟們提早有心理準備,以免他找上門來的時候大家措手不及呀!」陳總管覺得非常冤枉。「別再辯解!」一句話擋退所有爭論。「總之,你給我負責想辦法把守靜捉回來,如果她被封致虛碰破了一點皮毛,我唯你們倆的小命是問。」「可是幫主──」陳總管垮下一張臉。「封致虛的本事太高強了。您也知道的,他的師父天山怪客生前將畢生絕學完全傳授給這個得意門徒,光是一套摧心掌就不曉得讓多少豪傑敗在他手上,咱們幫內根本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換言之,南宮守靜等於白白上門送死。
「他奶奶的!」一套汝窯杯組成為南宮勞的掌下亡魂。「難道你教我眼睜睜看著靜兒直著出走、橫著回來?」既然知道他在氣頭上,陳總管和嬈翠不敢接腔,省得火頭又燒回他們臉上。「總而言之,我給大家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屆時沒找回守靜,甭說等到封致虛上門找麻煩,我第一個拿刀砍了你們!」當然,其實他最想拿刀砍了的對象是南宮守靜──他的獨生女。這個該死的鬼丫頭,從小到大跟著他四處跑,一顆心早就跑野了。當別人家的黃花大閨女藏在閨房裡繡花、彈古箏時,她正和同齡的死黨們摔角、打彈弓;當別人家的女兒正在學習應對進退的禮儀時,她則和幾個死對頭的小兄弟比賽誰的髒話罵得順口。整個說起來,她野得完全沒有一絲絲女孩兒該有的性情。南宮勞甚至懷疑,倘若她娘沒一直告誡她「你是個大姑娘」,她可能當真會把自己的性別給忘得一乾二淨。他特地吩咐陳總管教她讀書識字,目的便是希望她多唸唸「女德」、「女經」之類的作品薰陶一下,偏偏她南宮守靜辜負了響亮的名號,一點兒也守不住靜,光是每天強迫她坐一個時辰練字,她已經打算掄起刀子和老爹拚命,直至他最近討進第四房小妾,她更是氣恨他入骨,死也要跟他作對到底。掐指算算,靜兒也到了二八年華,倘若繼續縱容她離經叛道下去,以後又有哪家後生小輩敢與她琴瑟相諧?嫁不出去也就算了,頂多當個老姑婆,就怕她這回出去找封致虛麻煩,還沒當上老姑婆,小命已經先送掉九成九。「唉!」他沉重地歎了口氣,舉步邁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