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油然而起,停不下來地滋長著,他知道那種感覺是心疼。
蘇映堂未曾發現傅峻揚的異樣,只是望向窗外那懸掛於天際的月,思緒飄得很遠,「映雪是個倔強的丫頭,即使她在外面受了再大的習難、再大的委屈,她都咬牙自己撐著。回到家見到我也隻字不提,始終笑著對我說,哥,我沒事。
你不知道,每當看著她強撐著時,我的心是多麼疼。看著為了家業,四處奔波辛勞的妹妹,我實在是愧疚啊,這原本都應該是我的責任,卻落在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家身上……」
輕拭眼角的淚光後,蘇映堂才繼續說道:「女孩子能有多少青春,她為了我這個沒用的哥哥,拋卻脂粉、拋卻玩樂,埋首在那無日無盡的賬本、生意中,映雪為了我,實在犧牲了太多太多了。」
收回目光,正色又真摯地看向傅峻揚,「我這殘破的身子也不知道還能賴活於世多久,我沒有其他遺憾,只希望映雪能夠得到一個真心疼她、愛她、待她好的男人,峻揚,我這唯一的妹妹拜託你了。」
傅峻揚腦海中浮現她刁難他時露出的略帶調皮的笑,她生氣時瞪視他的目光,她輕蔑的嘲笑,她得意的笑,她威脅人時淡淡的挑眉動作,她……
傅峻揚面對蘇映堂由衷的請求,心下早已有答案,這次他算是栽在這小女人的手上了。
蘇映雪與傅峻揚兩人次日起來,便告辭回了傅府。
蘇映雪在給傅家二老請過安後,便前往書房,想要處理累積下來的帳目。卻發現傅峻揚也跟著過來了,她面露不解,「你跟著我做什麼?」
只是傅峻揚坦然地裝作在看風景,「有嗎?大概我和娘子剛好同路罷了。」
蘇映雪微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被她盯得久了,傅峻揚絲毫不扭捏,還把臉湊近她,「怎麼這樣盯著我?莫不是娘子終於覺得為夫長得不錯了?」
收回視線,蘇映雪涼涼地說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在想若你當真這麼有空,不如把前幾日我交給你算的帳給我看看如何?」
傅峻揚楞住,呃,那帳……
蘇映雪笑容放大,瞇起眼來,「相公,你這表情不會是想告訴我,那小小的帳目,都過了兩日還沒算好吧?嗯?」
她叫他相公?慘了、慘了,認識他娘子這麼久,他可是有經驗了,那就是她心情越不好的時候,越笑得燦爛,再加上她叫他相公,怕是要發飆前的節奏啊,「呵呵,嘿嘿……」
傅峻揚乾笑著,企圖矇混過關。
「這個呵呵嘿嘿是什麼意思啊?」蘇映雪可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他。
看著他算得亂七八糟的帳本,越往下看,蘇映雪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攥著帳本的手也就捏得越緊。冷眼看向那企圖用書本遮住自己的男人,蘇映雪咬牙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只有不斷在心裡暗示自己,雖然這傢伙不成材,但他是傅家唯一的獨苗,如果動手掐死他,爹娘會傷心的,所以忍住,不能掐死他、不能掐死他。
傅家管事進書房來回事時,都不禁冒出冷汗來。雖說這少夫人臉上只是淡淡的,卻不知為何似乎帶著冷凝的氣息。偷覷了一眼旁邊愁眉苦臉在打算盤的少爺,不由得有些同情。
「李管事,這幾日天干物燥,讓看守倉庫的人小心著燭火……」
「哎……」
一聲歎息聲打斷蘇映雪未盡的話,蘇映雪吸了一口氣,努力忽略那聲莫名的歎息聲,「對了,下個月陳老爺造別院,所需的木材要提早算……」
「哎……」
「哎……」蘇映雪停了下來,也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睨向那個角落裡的始作俑者。這個男人,不過就是叫他多算幾本帳冊,要不要這樣歎氣給她聽啊?收回目光,對著李管事說:「就先到這裡吧,你先去處理前幾件事,剩下的事,晚些再說吧。」
「是。」李管事離去前也不禁多看了那宛若陰雲蔽日的角落一眼。
「哎……」傅峻揚歎著今日不知第幾十次的氣。突然他覺得眼前被陰影籠罩,抬眼,蘇映雪冷凝著臉站在他面前,「娘子,怎麼了?」
親暱的呼喚並未得到眼前人熱情的回應。蘇映雪冷笑著說道:「不是我怎麼了,是我想請問傅少爺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
「沒事?沒事動不動就歎氣,還歎了不下百次。」
「哇,娘子這般關心我啊?為夫好感動啊。」
「傅峻揚!」蘇映雪火大地叫道。
傅峻揚依然一副寵溺的模樣,笑著問道:「為夫聽得見,娘子別叫得這麼大聲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娘子做什麼了呢。」
蘇映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坐到離他遠一點的位置上,因為她怕她會忍不住動手弒夫,「說吧,你到底怎麼了?總不會是因為要你多算幾本帳冊,你才擺出這副模樣來給我看的吧?」蘇映雪玩笑地說道。
其實也不難猜,這傢伙陰陽怪氣是從那日他和她哥談話之後開始的,想來必是她哥說了什麼。但她倒著實有些好奇,她哥到底說了什麼會害這男人變成這個樣子。雖說平日他也是這般無賴的模樣,但最近她發現他招惹她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和生意場上的奸詐之人過招,都不比和這傢伙相處來得累。
蘇映雪輕歎一口氣,歎完後頓住,該死,歎氣也會傳染啊。蘇映雪轉過身來面對他正色道:「傅峻揚,我不是神仙,你不說,我沒有辦法知道你在想什麼。」
傅峻揚偏過頭,故作委屈的樣子,說道:「若真要說什麼事的話,為夫最近還真聽說了一件事。」
蘇映雪不言,靜待下文。
「聽說娘子嫁給我是為了一根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傅峻揚幽幽地看向她。
靜寂蔓延了很久,蘇映雪才皺眉說道:「你不知道?爹娘沒和你說?」她一直以為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