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侍寢一生願意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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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地?」宇文恭盤起腿,托著腮問著。

  「……真好。」良久,她才淡淡地吐出這話。

  「哪裡好?」宇文恭忍不住笑了。

  「你不覺得姑娘家走在這片杜鵑花林裡,瞧起來就像是一幅畫?」

  宇文恭揚起濃眉,深邃的眸睨了她一眼,猜不透她話中意思。「我知道你偏愛杜鵑花,你要是走在花林間會更像一幅畫。」

  每年回老家宗祠祭祖時,她幾乎都會同行,就是為了一遊宗祠裡的這片花林。

  她不知道當她打從內心喜悅揚笑時,饒是他也會看得出神,只可惜她笑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不是她不愛笑,而是她的身份不允她喜形於色。

  去年拿下文武狀元,她讓皇上給塞進京衛裡磨練,京衛裡沒人敢小覷她,今年則將她調進內閣,該說皇上終於釋疑,並且看重她的能耐。

  「湖水綠襦衫繡纏枝葉,月牙白羅裙淺染彩霞,桃花紅絲帶與夫結締,金銀綴步搖偕子白首。」她低喃著,美目微瞇,似是神往。

  「怎地,沒酒也能行起酒令了?」宇文恭笑著調侃,總覺得今日的她有些古怪。

  公孫令笑了笑,突道:「子規,如果有來世,我要當丫鬟。」

  宇文恭本是想笑,然而她的神情太過認真,教他不由問道:「為什麼?」

  他所識得的公孫令,是個在旁人面前喜怒不形於色,只在他面前撒野的姑娘,唯有在他面前,她可以當真正的自己,而他也樂於縱容。

  她一頭長髮束起,露出俊秀的面容,形如修竹,頗有謫仙之姿,當她不耐煩撒火時,卻像個小姑娘般,那些看似冷硬的五官有了生氣,彷彿三月天裡純白與粉紅的雙色重瓣杜鵑,香氣襲人,逕自美麗。

  她的美麗,由他獨佔,盡由他收藏,一如她的表字,只有他能喊。

  公孫令面露嚮往地道:「可以當自己。」拿掉搪塞之詞,唯有她最清楚心底的答案。

  宇文恭頓了下,脫口道:「你在我面前無法當自己?」難道就連在他面前,她也從沒有卸下防備?

  「子規,你知道為何我替你取了子規這個字嗎?」她側著臉揚笑問著。

  晨曦在她俊秀面容上灑落淡淡金光,那恬淡笑意有點輕淺,卻彷彿已是這張臉能夠給予的極限。

  可這天底下無人比他還懂她,他知道,此刻的她是悲傷的,她總是將悲傷藏在笑臉後。

  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他沒問她為何悲傷?

  徐徐張眼,樹屋口不再有伊人身影,只見蒼茫白霧繚繞。

  幾年過去了,夢裡的她恁地鮮活,悲傷如此明顯,他為何沒有追問,反倒打趣地說,他的表字是因為她嘲笑他幼時愛哭,所以取為子規。

  如今,他是再沒機會知道,只因,她已不在。

  又或者該說,公孫令尚在,可魂魄卻換了個人。

  五年前,公孫與同儕前往縱花樓飲酒卻遭人毒死,再醒來時卻換了個人,移魂的女子名為鍾世珍,如今頂替了公孫的一切,依舊是當朝首輔,可她比公孫幸運多了,與皇上成了神仙眷侶。

  他總認為,鍾世珍能夠移魂重生,說不準公孫亦然,然而就算想尋她,也不知該從何尋起。況且,若她還活著,她必定會來尋他,但,至今毫無信息。

  為何當初的他會恁地有自信,認為在自己的羽翼下定能護她周全?他懊惱不已、悔恨不已,直到五年後的現在,他都從未宣洩過這份怨。

  因為,他還在等待。他必須等待,除了等待,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宇文恭側躺在樹屋裡,面無表情地看著樹屋口,直到晨光熹微,隱約的光影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奪目的五官,那雙深邃黑眸卻像是沉入晨曦照映不到的黑暗中,終年冰封。

  「大人。」

  驀地,底下傳來隨從奉化的呼喚聲,宇文恭動也不動,直到來人又道——

  「時候差不多了,幾位老爺大人也都到了。」

  宇文恭閉了閉眼,懶懶起身,「知道了。」

  三月初三是宇文家的祭祖大日,他在父親去世後便繼承了族長之位,每年皆由他主持祭祖,唯有這時候皇上才會允他離京回鄉,而他也僅在此時此地,才允許自己盡情思念。

  然而,愈是思念,他的心愈是空蕩蕩,空得教他什麼都不願想,連動都不想動。

  倚在樹屋口,他知道他該前往宗祠,可是身心卻疲憊得無法動彈,直到奉化又開口——

  「大人。」

  「知道了。」低啞嗓音是毫不掩飾的不耐。

  整了整裝束,他自樹屋一躍而下,在這白霧瀰漫的花林裡,彷彿謫仙降臨,俊美無儔。

  他舉步走在前方,走了幾步,感覺背後有道視線,他驀地回首望去,卻只見白霧依舊徜徉在花林間,不見任何人影。

  「大人?」奉化疑惑地啟口問著。

  「沒事。」宇文恭淡聲道,神色未變地繼續往前走。

  直到人影被白霧掩沒,才有抹淺紫色的身影從花林間走出,駐足許久。

  華燈初上的卞下府衙,通往內堂小徑的燈全數點上,燈燦如晝,卞下知府應容已領著一干衙役在衙門前恭候多時,直到看見一輛馬車停下,他連忙迎上前。

  「大人。」應容噙著笑意迎接貴客,眉眼間無一絲逢迎拍馬。

  「得了,這聲大人喊得我頭皮都發麻了,我是不是也得喊你一聲知府大人?」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宇文恭的母親出自卞下望族應家,與應容是極親近的表兄弟,常有往來,要說親如手足也不為過。

  「這是做給後頭的衙役瞧的。」

  「你沒事幹啥擺這陣仗?」宇文恭朝他身後望去,一臉無奈。

  每回回鄉祭祖,他總是低調前往,哪怕與應容一聚也不會挑在衙門裡,偏偏今兒個衙門有不少雜事,讓應容忙得走不開身,他只好親自往衙門走一趟。

  「鎮國大將軍到,再怎樣也得有個樣子。」應容煞有其事地道:「裡頭請吧,我已經差人擺席,咱們今兒個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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