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上大丈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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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王嘉士,要不要去公園玩?

  接著好幾張他熟識的臉出現在門口,笑嘻嘻的喊人。

  阿寶、大雄、冠宇!

  幼年時的同伴個個咧大嘴跟他招手,樊嘉士不由得勾起嘴角,朝他們走去。

  我來了!

  這時他的身邊竄出一個小孩,他的臉樊嘉士也不陌生,是童年時的自己。

  走,我們去公園踢球!

  大家手勾著手、肩並肩,笑呵呵離開公寓。

  他們的笑臉是如此天真可愛,即使附近的住戶都罵他們是沒教養的壞小孩,他們依然高高興興的玩在一起,每天每天都很快樂。

  他都忘了,他其實是有玩伴的。

  樊嘉士的眼睛開始發酸。

  他都忘了,自己其實曾經不孤單,也曾經大聲笑過。

  樊嘉士再把視線轉到另一面牆的角落,那裡曾經擺著一台電冰箱,是他媽媽在二手貨市場買的,運氣好的話,他媽媽會在裡面放上幾瓶養樂多,他只要一打開冰箱看見養樂多,整天心情就很好,,那天他會注意少罵一點髒話,因為他媽媽警告他只要被她聽見他罵髒話,就不許喝養樂多。

  童年時的記憶有如水庫,只要一開閘門就止不住洩洪,就要將他吞沒。

  他再將視線轉到以前放餐桌的地方,過去他媽媽總是喜歡在這個地方喝酒。

  過來,嘉士。

  他好怕他媽媽叫他,因為不曉得她今天心情怎麼樣,會不會突然拿起籐條打人。

  樊嘉士又看見童年時的自己,怯生生地走向媽媽,媽媽起先還對他輕聲細語,後來忽然心情大變,拿起籐條拚命打他。

  都是你害的!

  他看見童年時的自己拚命閃躲,苦苦哀求她住手,但媽媽已經失去理智,根本停不下來。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嫁人了,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麼辛苦!

  他媽媽習慣把自己的過錯強加在他身上,他當時太小,不知道如何逃離這血緣暴力,只能任由母親叫罵。

  你死一死算了!

  王春慧帶著恨意的詛咒,多年以後像一枝箭射中樊嘉士的心臟,他也不想活啊!但死不了,他有什麼辦法?

  樊嘉士的眼眶開始泛紅,作夢也沒想到,這些不斷在夢中騷擾他的影像,放到現實回憶起來殺傷力竟放大千倍。夢中他儘管嘶吼、儘管逃離、等待夢醒;現實中他跑不掉,無法從一幕又一幕殘酷的影像中逃開,只好握緊雙拳,忍受它們帶來的傷害。

  「嘉士?」始終默默站在一旁的梁萱若,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勁,靠到他身旁關心他。

  他不說話,或者應該說無法說話。因為這時他父親出現,殘忍的說要帶走他,而他的母親,也真的以一千萬代價把他賣給他父親。

  媽媽!

  他沒忘記他是如何哭號,也沒忘記母親臉上的淚。

  媽媽!

  你為什麼要把我交還給父親,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個多冷酷的男人?

  樊嘉士閉上眼睛,在心裡問王春慧,她受盡折磨的臉龐,即使經過這麼多年依然清晰,依然在他心上留下傷痕。

  他的眼淚,跟著他的傷痕一起凝聚在眼眶中打轉,他卻不許自己讓它流下來。

  梁萱若在一旁看了很不忍心,展開雙手由後面抱住樊嘉士給他安慰。

  「想哭就哭吧!」她懇求樊嘉士。「拜託你哭出來,別讓眼淚在你的心中累積成傷。」

  ……他能哭嗎?如果哭了,他父親的鬼魅會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用最嚴厲的口吻叫他把眼淚眨回去?因為他是樊氏集團的繼承人,而樊家的男人,是不能流眼淚的。

  可是,他真的好想哭。

  樊嘉士的身體開始顫抖,不停、不停地顫抖,梁萱若更加抱緊他,給他支撐的力量。

  那些過往的記憶,總是糾纏不清,白天他還可以用意志力控制,可每當夜深人靜,它們就進入他夢中作怪。

  樊嘉士的眼淚終於開始掉落,彷彿壞掉的水龍頭,一滴接著一滴。

  他無法擊敗它們,天曉得他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嘉士!」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的傷心,梁萱若全部都能體會。

  「別再壓抑了,嘉士,就讓眼淚盡情的流吧!」她陪他一起哭。

  梁萱若輕如蟬翼的呢喃,是幫助樊嘉士解脫最後的力量。這一刻,他終於釋放他的淚水,任它盡情奔流。

  梁萱若臉靠在他的背看不見他的臉,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起伏很大,因為她也同樣激動。

  她曾經以為他是天之驕子,但事實上他不但受虐,還被自己的母親出賣,被自己的父親當做棋子使用。

  血緣是一種暴力,他是暴力之下的犧牲品,因為無法選擇父母,只好屈就暴力。

  「嘉士!」她真的、真的好為他心疼,怎麼都止不住淚水。

  他們無聲地哭泣,為彼此,也為自己。

  公寓外,開始下起毛毛雨,天彷彿也與他們同悲。

  許久以後,他們收起了眼淚,卻別外頭的雨困住。

  原本細如髮絲的雨不知在何時變大,現在出去,肯定會淋成落湯雞。

  下雨天,留客天。

  老天執意要他們在此地多停留一些時候,他們也只能遵照老天爺的意思。

  廢棄的公寓內傢俱早就被搬空,連張椅子都沒有,他們只好席地而坐,背靠在牆壁上聊天。

  樊嘉士的情緒已經平復,看起來又像平常一樣冷靜,但眼神柔和許多,不再那麼冷酷。

  「好多了嗎?」她問他。

  樊嘉士點點頭苦笑,有點尷尬。

  「只要是特殊日子,一定下雨。」梁萱若望著窗外的雨,不禁感慨。

  「有嗎?」他沒注意到。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下著傾盆大雨。」她提醒他。「還有我在街上躲著警察,你出手相救那天也是下著雨,我們跟雨真的很有緣。」說是他們的媒人也不為過。

  「好像是這樣。」經她這麼一說,他也注意到了。

  「今天也是。」她露齒一笑,笑容好美。

  他忍不住偏過頭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她笑得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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