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克萊的熟悉古龍水味,沁入她的思路……直到這一刻,她益發肯定自己對他的記掛。不是有一首歌這麼唱的嗎?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袖你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
被愛?
她的心口一熱,微微頂離他。
他並未抗拒,任她拉開一點點距離。
「你……你幹嘛又……又動了色心?」她口吃著。
他一如以往,動也不動地盯望她,眼神因適才的激情而深邃水潤,卻出奇的莫測如諱。
「喂……我在跟你說話。」繞珍彆扭地戳他胸膛幾下。
半晌,他的嘴角緩緩勾勒出促狹的弧度。
「妳的味道還是一樣嘛!青嫩得搾得出汁來,半點兒甜味也沒有,差點害我澀得吞不下口。怎麼?我離開的期間沒讓其它毛頭啟發過嗎?」
繞珍為之氣結。
每次都這樣!總在她以為黑桃王子即將吐露感性、溫存或重要訊息的時刻,他卻轉口「吐」她的「巢」。
既反又覆,沒一刻定性,簡直比女人心更像海底針!
「誰像妳?性好漁色!非但如此,還偏好雛幼型的。」
袁克殊朗朗笑了出來,跳躍的男低音與密閉空氣融成一體。
他端坐回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奧迪無聲地滑向停車場入口,漸漸加入駛往巴黎市區的車河。
「你是怎麼回事?一路飛過來的途中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一副陰陽失調兼水土不服的怪裡怪氣樣,怎麼雙腳立定在法國領上上,所有毛病就不藥而癒了?」繞珍摸摸鼻子,不是滋味地狠瞄他。
「妳說呢?」他穩穩把持住方向盤,留神著週遭的路況。
法國人的率真隨性是舉世聞名的,這項特質也充分表現在交通狀況上。
「依我看,閣下積壓成疾的症狀只有一種解釋。」
「哦?」他扳動方向燈控制桿,切入右側的主要幹道。「妳不妨說來聽聽。」
「便秘。」
「什麼?」袁克殊的眉頭鑽成怪模怪樣的中國結。
嘿嘿嘿,將軍!繞珍得意洋洋地攤開從機場索取來的DM,專心研究法國的名勝風景簡介。
奧迪降緩了車速,終至停頓下來。
繞珍抬頭一瞟,紅燈。幸好!她還以為黑桃哥哥又想偷襲。
不過,無論她如何命令自己忽視,從右側斜瞄過來的視線依然直接得教人起雞皮疙瘩。
ALLRIGHT!她認輸。
繞珍悍悍地側瞪回去。
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眼神竟然異樣的溫柔,寵溺得幾乎讓人淹沒。
繞珍不由自主地惶惶然起來。說真格的,嘲謔、可惡、好色、嚴謹的袁克殊都是她「應忖」得來的。
唯獨溫柔纖情,她不。
「妳可知道我飛回台灣時,心中的所思所感?」低沉的嗓腔輕詢。
她愕愕地晃首,等他逕自念詠出解答,宛轉的、迥吟的……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芳心短暫地停一拍,而後,迅速怦動起來。
這……這是真的嗎?李白的「長相思」,代表他懸念她嗎?一如她近幾日這般?
她試探性地搜尋他的胖,然而,除了那汪溢滿盈人的輕柔之外,她瞧不出其它。
似真似假,若有還無……又來了!
不行,她快被騙得失去常智。他為何就不能依著牌理出一次招呢?
燈號縛換,叭叭的鳴響聲立時大作。
「喂,再不走就要被開罰單了,我可不想領一張幾百法郎的單子做為紀念品。」她故作輕快地響應,打破車內詭譎的氛圍。
埋頭回到風景介紹裡、假裝天下太平的同時,繞珍臉紅心跳地暗忖……
他又在取弄她好玩了。一定是的。
他總是這樣!
第七章
他們暫宿的地點位於巴黎北郊。
天堂!
這是她第一眼瞄見「小屋」的印象--假若一棟佔地五百坪的哥德式建築可以稱之為「小」屋。
淡藍色的輕霧將建築物迥繞成縹緲仙境,隨著奧迪靜悄悄地撥開神秘紗霧、駛向淡灰色的私人車道,小屋方才在千呼萬喚之下,顯現出它輕霧絕塵的風華。
白日薄薄的光華投射在屋簷上,反映出淺金色的芒點,完全顯露它歐洲古典味道的建築風格。
太陽與霧氣怎可能同時存在呢?她茫然遐想著。
堅固的磚造外牆穿戴著象牙白的衣裝,左側緊鄰一圈翠綠色的池塘。水澤的顏色如此之鮮朗,教人不禁懷疑那汪深碧究竟是天生彩調,或者被四周蒼鬱的林木所染就。
小森林、清淨如玉的水塘、絕美建築、寧靜安詳的環境,戲水的野鴨優遊徜徉在天與地的交映處,小松鼠凝佇在枝頭上打量他們。天!江山如此多嬌,庸碌的凡夫俗子更有什麼好奢求的?
「噢……我再也不要回台灣了。」她被四周美景感動得幾欲流淚。「你向誰借到這處人間仙境的?」
奧迪停妥了位置,引擎聲熄滅。自然天籟的樂音更加純粹地飄蕩於空氣間。
袁克殊並不急著下車,而且似乎被她如身處夢幻仙境的反應逗得很樂。
「我。」
「我知道這裡是你借來的,不過我的問題重點在於……」她的注意力終於從太虛仙境移開,拉回他輕鬆自若的神態。「慢!你剛才說,這片產業屬於『你』?」
語氣有點懷疑兼不可思議,再加上一小滴嫉妒。
「嗯,我的工作地點主要在英、法兩國,所以乾脆在兩處首都各添購住宅,節省下租屋或投宿旅館的錢。反正房子擺在上地上又不會變餿,還能變相保值呢!」他若無其事地提出所有行囊,擁著她進入仙境的心臟地帶。「來吧!咱們先把行李安頓完畢,之後應該來得及弄一頓簡便的午餐。」
她立時對行在前頭的男人刮目相看,「顯然我太小覷閣下了。黑桃兄,您不介意我前倨後恭的虛偽吧?」
巴黎的物價與地價之高昂是舉世聞名的,他養得起一片市郊的專屬產業,自然不是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