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才是當家主母,為什麼要把她的分內之事交給一個毛沒長齊的黃口小兒。
「夫人,起來吧。」周嬤嬤扶起虛軟在地的夫人,捏捏她的虎口喚醒失魂落魄的她。
「我該怎麼辦,他從沒用那麼厭惡的眼神看我……」張靜芸六神無主的喃喃自語。
「振作點,夫人,你還有三小姐和三少爺,你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底下靠著她討生活的人也完了。
一聽到兒子、女兒,她精神一振。「對,我不能倒,曉姐兒的嫁妝,凌哥兒日後的生活……我不會讓的。」
「是的,不能讓,也就議親而已,離及笄還有兩年,晴小姐是個傻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聞言,張靜芸目光忽地一利,閃動陰狠寒光,「哼!她嫁不嫁得成還是後話,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當將軍夫人的命。」
下了小聘後,禮節繼續往下走,蘇子晴與歐陽無恕定下婚約,自此之後年少有為的雲麾將軍成了誠意伯府的常客,以來探望岳父、舅兄為名,出入頻繁。
表面上是加深兩家關係,實則是與如嬌花般逐漸綻放的未婚妻相會,這三天兩頭的碰面,感情不深也難,漸漸的,蘇子晴也有那麼點意思冒出來,兩人越走越近。
說是情深似海倒還不至於,但是可見出你儂我儂,傻子蘇子晴好像沒那麼傻了,還能和未婚夫玩在一塊,香濤居內不時傳出兩人的歡笑聲,偶爾還能看見一道俊偉的身影站在紫籐花鞦韆後推著在鞦韆上的人。
此情此景叫人看了羨慕,連一向不放心妹妹的蘇子軒也樂見其成,慢慢地放手,把妹妹交給准妹婿,自個兒潛心向學,在師傅的推薦下他進入京城最有名的「文化書院」,這書院的學生來自各地,文才並濟,學問不俗。
他準備兩年後考舉人,盼能一舉奪魁,當個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解元,給父親添面子。
時節往前推,過了端午後,日子一天一天的熱起來,到了七月已熱得像火爐,叫人根本無法入睡,一動就滿身大汗,整張床鋪都是濕的,一天要換兩回床單才清爽。
不過再熱也熱不到蘇子晴,體貼的未婚夫為她送來一車車的冰塊,連帶著誠意伯府的幾個個主子也跟著受惠。
只是蘇子晴並不缺冰,她本身就是「四季商舖」的東家,冰塊要多少有多少,她還用硝石製冰,冰塊多到用不完,隨時能補充。
今年夏天「四季商舖」賺翻了,五層樓的鋪子人滿為患,人多到排了長長一條人龍,只要進到鋪子內暑氣全消,高十尺的各種冰雕擺滿一室,裡面根本不熱,還涼快得很,入內的客人完全不想離開了,只想待在店內一整天。
無怪他們趨之若鶩了,外頭實在太熱,叫人受不了直往臉上撲來的熱氣,有些地方還傳出熱死人的消息,如今都已經九月了,還是熱得像是夏天。
去年風調雨順,秋稻、冬麥豐收,可今年三月過後,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梅雨竟然沒來,接下來幾個月也只有零星小雨,雨小到地面都沒打濕,日頭一出來就曬乾,湖泊的水位下降,溪流的水減少,露出魚屍遍佈的河床。
雖然不到大旱的程度,但也有小旱的跡象,到處都急需用水,糧食減產是必然的事。
「小姐,裡外查看過了,並無異樣。」藏冬一馬當先進入眼前小院的廂房,查看之後對蘇子晴回稟。
蘇子晴這才領著幾個丫鬟一起進屋。
「小姐,夫人不會又變著法子跟你過不去吧?」左手提箱籠,右肩扛著重物,力大無窮的剪秋仍行走自如。
蘇子晴在毫無雕飾的木桌邊落坐,掃了眼這簡陋的禪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如果想找死就成全她。」想死就盡量使手段吧!
在安分了約半年之後,看蘇長亭不再緊盯不放,不甘心放手的張靜芸又生出花花腸子。
她先是借口天氣熱,想到山上寺廟避避暑,又說繼女婚事已定,不妨到廟裡走走看看,求支籤,問問姻緣,最後連沈若秋的祭日都搬出來,請了七七四十九個尼姑唸經,為她連辦七日法會。
身為子女的蘇子軒、蘇子晴自然要到場,用最虔誠的心茹素,跟著早晚誦經,跪在蒲團上低眉垂目。
菩薩慈祥,法相莊嚴,可這七天的法會還是要銀子的,開口要辦的張靜芸居然厚著臉皮說沒錢,硬是向蘇子晴兄妹伸手索討,還一口氣要兩萬兩,說是要大辦。
兩兄妹商量後只給她五千兩,私底下一些祭拜的東西是由兩人準備,他們擔心後娘不用心辦,以次充好,藉以斂財好中飽私囊。
自從「被休養」後,誠意伯府的中饋由羅姨娘、雲姨娘共同承擔。以往受嫡妻欺辱甚多,她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飯食上多有苛待,衣服布料也短缺或減少,抑或給些花色老舊的陳年布,把她氣得夠嗆。
不過月銀例是每個月送到她手中,正妻一個月五十兩,嫡子嫡女二十兩,沒了。
不到一百兩的銀子能做什麼?
揮霍慣了的張靜芸根本不能忍受手上無銀的日子,以前她是當家主母時,每個月花在自己和女兒身上的銀子就有三、四千兩,她公然挪用公中,一點也不以為意,還認為那是她該花的,母女倆大手大腳的揮霍。
可是沈若秋的嫁妝被拿回去了,她的手頭開始有點緊,接著又被奪走中饋,日子就過得拮据了,她居然變賣起府中值錢的字畫、花瓶、一些不顯眼的小擺設,好讓手頭寬鬆點。
可終究紙包不住火,為免被丈夫發覺,她決定再對繼女動手,再次試圖搶回沈若秋的嫁妝,於是用著辦法會的名義將人帶上山,入住男人止步的「雲水庵」。
「小姐,這天氣真熱,今年會不會有旱情傳來?」繡春從外頭取了水回來,一邊泡茶邊說話,擔心小姐在南邊的莊子和田地。